孙如男闻言忍不住笑出声。
“哈!哈!不是我的功夫厉害,而是你们太不济事。”她低头对着苏亦修微笑。“你也一样。枉你看来还像个男人,说起力气、拳脚,却比女人还不如!这样也想学人家强抢民女?好笑、好笑。”
“那是我妹妹!”冷汗从他的额头不停滴落,他将话从牙缝里挤出来。“你不先搞清楚来龙去脉就插手管这闲事,难道就不好笑吗?”
“你妹妹?”孙如男闻言挑眉。“若她真是你妹妹,为何大叫非礼、救命?莫非你……”大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他,眼中的意思下言而喻。“啧!啧!当真是衣冠禽兽啊!”竟连自己的妹妹都想染指。
听出她话中的暗示,苏亦修气得脸色发白。
“那是因为她不愿与我回去。”他双手握拳,恶狠狠的瞪着她。“这事反正与你无关,你快放我起来,否则……”接下来的威胁消失在紧咬的牙关之中
“否则怎样?”她是最受不住挑衅的,不禁加重脚下的力量笑笑的问:“你要报官抓我?叫家丁私下寻仇?还是用银子砸死我?”
苏亦修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,牙根也因为紧咬着而隐隐发疼。
“小子,你到底想怎样?”王氏兄弟这下可急了。“要银子吗?不管多少银子,我们都给你,快放了我家少爷吧!”
“银子?”她轻蔑的微扯嘴角。“不愧是富豪之家,什么事都只想得到用银子来解决。”
“不要银子?”王氏兄弟更急。“小祖宗,算我们两兄弟求你了,你要怎样才肯放开我家少爷?”
她微微一笑。
“只要你们少爷也叫我一声小祖宗,求我饶了他,我就放人。”
苏亦修闻言,脸上一阵青一阵白。
要他向这小子求饶,那是绝不可能,但现下这情况,却又无计可施,当真是气煞人也。
“怎样?”她挑起单边眉,“说是不说?”
“士可杀不可辱,”他别开脸,牙一咬,“要杀要剐随便你,要我向你求饶办不到!”
“你还挺有骨气的嘛。”她嘿嘿笑了两声,收腿起身。“这次就暂且饶过你,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作恶,可就没这么容易放过。”
王氏兄弟一见她起来,忙不迭的赶至主子身边,将痛得直冒冷汗、全身无力的苏亦修搀扶起来。
“少爷,你没事吧?”
怎么可能没事?!苏亦修又痛又怒,想要痛斥下人,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孙如男见他恶狠狠的瞪向自己,不禁咧嘴一笑。
“没用的家伙!”她朝他扮了个鬼脸,挑起地上的锄头。“我走啦!”语毕,开开心心的哼着歌转身离去。
三个大男人看着她渐渐消失在树林之中,没有人敢上前阻止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扬长而去。
“饭桶!”甩开王氏兄弟的手,苏亦修气得直跳脚。“给我找出这家伙是谁,我要宰了他!”
第二章
树林里发生的事,孙如男很快就将之抛诸脑后。
她不知道苏亦修为此事大发雷霆,差点没把苏家给掀了,也不晓得苏家的家丁除了四处寻找逃婚的二小姐外,还被授命找出那个胆敢对苏家少爷如此不敬的毛头小子--也就是她。
只是,三人皆以为她是男子,谁也没料想到她竟会是个女人,大肆搜索的找了几天,最后无疾而终。
当苏亦修在苏宅里痛斥下人没用时,孙如男人正在自家小屋的桌旁,津津有味的吃着二妹烧的菜,且赞不绝口。
“二妹,你的手艺真是愈来愈好了。”她塞了满满一嘴的饭菜,连话都快说不清楚。“这些平凡无奇的菜,经你巧手烹调,真比得上鱼翅、燕窝。”
孙惜衿闻言微微一笑,调侃道:“大姊,你曾几何时吃过鱼翅、燕窝这些东西了?既然没吃过,又怎么知道比不比得上?”
“不用吃也知道!”她又扒了几口饭。“就算是鱼翅、燕窝端到我眼前,我也会选二妹烧的菜。”
孙惜衿笑而不答。
小小的屋子里,不大的饭桌旁,坐着孙家四口。
屋子虽小、家具虽旧,却是她们的家。
孙老爹总是感叹不能给三个女儿好一点的环境,让她们跟着他受苦,甚至个个都是小小年纪就必须学会自立自强,可是孙家三个姊妹却从来不曾怨过这样清苦的日子,不管怎么说,爹爹能将她们全留下来,没有因为贫穷便将她们卖人或送人,已是最大的幸运了。
再苦的日子,只要能和家人一块儿度过,也算不上什么。
“我今天进城卖菜,经过一间大户人家前面,好热闹啊!”孙小妹忽然出声,“听说那户人家最近要办喜事缺人手,托王婆以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资找家丁喔。”
“一个月一两?!”孙惜衿睁大眼,一脸讶异。“好大方啊!”
“可不是?”孙小妹频频点头。“虽然只是暂时的缺儿,不过只是一个月就能赚一两银,还是很不错,可惜他们只要男丁,不然咱们三姊妹一块进府,就有三两银子了。”
话声方落,孙如男便感觉两个妹妹的目光全往她身上集中来。
“你们瞧着我做啥?”她一边咀嚼饭菜,一边皱眉感受两个妹妹算计的目光。“我是女人啊!”
“有谁看得出来?”孙惜衿微微一笑,带着点贼意。“你不说、我不说,焉能辨你是雌雄?”
“是啊,大姊。”孙小妹点点头。“我和二姊是万万瞒骗不过的,可你只要不脱光衣服,谁瞧得出你是女子?”
“咳!”她急忙咽下饭菜,又喝了一大口水,才道:“可我还要下田啊!要是我去了,谁来下田?”
“我啊。”孙惜衿笑咪眯的自告奋勇。“大姊,你放心的去吧!下田的事交给我就行了。”
“你?”孙如男闻言连连摇头。“你一个弱女子,平日又少做粗活,你做不来的。”
开玩笑!她才不想去当人家的奴婢任人使唤,就算一个月一两银子的确诱人,她也办不到。
“我可以帮忙啊!”孙小妹跟着出声,顺手勾过身旁老爹的手。“还有爹爹呢。”
一直没说话的孙老爹,见小女儿将自己扯了进去,连忙出声表明立场,“如男说得很对,你们两个做不来这粗重的活,还是算了吧!何况我年纪大了,身体又差,帮不上什么忙的。”
“这就是了。”孙借衿忽然一脸哀伤的垂下眸,“大姊,爹爹的身子不好,都是早些年累出来的,要是能有这一两银子买些补品给爹爹进补,说不得他老人家的身子便能大有长进,这也算是咱们做女儿的一点孝心,可叹我女儿身份明显,又手无缚鸡之力,即使想乔装成男子怕也很快被识破,否则哪会将主意打到你身上呢?”
这番话果然打动了孙如男,只见她的表情慢慢软化下来,古灵精怪的孙小妹见状连忙再补上临门一脚。
“是啊!大姊。”孙小妹背过身子,装出拭泪的模样。“我也是,可惜我年纪太轻,否则为了爹爹,我也愿意扮成男子与你一同入苏府做工,我和二姊实在是情非得已才要你去的。”
屋内忽然陷入一片哀伤的气氛,尤其孙老爹,听了两个女儿这般贴心的话后,也禁不住感动的眼泛泪光。
眼前这般情势,就是孙如男心中再有千百个不愿意,也不得不屈服。何况,能多些银子来使,的确对家里很有帮助,无奈之下,她只得点头答应。
“好吧!”她叹了一口气。“我明儿个就去找王婆,请她代为引介。”
此话一出,两个妹妹立即神奇的破涕为笑。
孙小妹随即回过身子,笑嘻嘻的道:“不用、不用,我已经跟王婆说好了,明儿个一早她就会过来。”
“好哇!”孙如男戳戳她的头,佯怒道:“说什么情非得已,其实你早就算计好了。”
“哎哟!”孙小妹嘟着嘴抚头。“那是因为人家知道大姊一定会答应的嘛!”
“那是因为你们不打算让我拒绝吧?”她这两个妹妹一个爱财如命、一个古精怪,她们既已决定的事,哪有容她异议的余地?
孙惜衿和妹妹交换胜利的眼神,皆是笑而不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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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。
大清早,苏府显得热闹非凡。
为了掩盖二小姐逃婚的事实,苏府将家中大多家丁全派了出去,再以新仆取代原来的家丁。
对外,皆说是为了准备盛大的婚礼因此缺人手,实际上,却是因为二小姐的逃婚不得不做出的权宜之计。
这日,天才刚亮,苏府门前便聚集了许多人,都是为了想进府工作而来,小至十五大至七十岁,皆跃跃欲试。
由于人实在太多,苏府总管便想出了背米袋的筛选方法,凡是能背着两袋米在庭院里跑上一圈的便算录取。
王婆看一个个的汉子都跑得气喘吁吁,身子差一些的,连背都背不起来,不禁担心的转头对孙如男低语,“你行不行啊?”
倒不是她多善心,担心这孙家的丫头进不了苏府,实在是她怕极了孙小妹那个鬼灵精。
说起孙小妹,那是方圆十里内人人皆知的捣蛋鬼,人小鬼大的一肚子诡计,最难对付。
凡是得罪她的,大多没有好下场,就连王婆也吃过她的亏,因此对她的请托自是不敢怠慢,万一这孙如男进不了苏府,只怕自己回去少不了被孙小妹作弄的份!
眼看前头许多人一个个倒地,孙如男倒是一脸悠闲镇定。
她自小便姊代母职,不仅家中粗活一手包办,又是有名的打架王,两袋米虽然重了一些,勉勉强强应该还可以应付。
“下一个。”吴总管手上拿着一本簿子,上头写得是过关者的姓名,而当孙如男站出来时,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。“小子,你多大?”
她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,戏谑的回道:“小子今年二十啦!”
吴总管一脸不信。“你看起来最多十五吧?”还伸手捏捏她的手臂。“个头这么小,手臂这么细,你行吗?”
“行不行,不试试怎么晓得?”她后退一步,避开他的手。“让我背背看,不就知道了?”
“好吧!”吴总管摆摆手,满脸不耐,认为这简直是白费工夫。“你可别勉强,要是伤了骨头,咱们苏府可一概不负责。”
孙如男挽起袖子就要上前,忽闻后头一声大喝,“小子!”转头一看,竟是王氏兄弟。
她先是微讶的张嘴,继而扬起嘴角。
“唷,好巧!”她像是没看到两兄弟仿佛要吃人一般的凶恶目光,轻松的打趣着,“你们也想来这儿做事?莫不是之前护主不力,教你们那位少爷给辞了吧?”
王氏兄弟对看一眼,双双挑高了眉毛。
“这小子好象不知道自己闯进了谁的地盘。”王二低声在兄长耳旁道,“你说他是太蠢还是胆子太大?”
“太蠢。”王大毫不犹豫的下了结论。“咱们找了好几天都找不到这小子,没想到他倒自个儿送上门来了,咱们得赶快去禀告少爷。”
“对、对!”王二连连点头,并转头对她叫嚣,“小子,你别跑!在这儿等着。”
孙如男只是微笑,看着他们两人在吴总管身边嘀咕一阵,便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内院里。
“小子,你过来。”吴总管忽然阖上簿子,招手要她过去。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孙青。”她胡诌了个名字。
“孙青是吧?”吴总管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,“你先站到旁边,一会儿我家少爷要见你。”语毕,便不再理会她,转头高喊,“下一个!”
虽然觉得一头雾水,但孙如男仍乖乖的依言照做,站到一旁看着接下来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背着米袋在庭院中挥汗奔跑。
这一等,就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。
正当她按捺不住想去问吴总管他家少爷何时才会到来时,就见一名男子领着王氏兄弟和几名家丁,来势汹汹的从内院里走了出来。
“他在那里。”王二手一指,一群人的目光全往她身上集中来。
“果然是你!”苏亦修一见到她,两眼简直要喷出火来。“我四处寻你不着,你居然还敢来自投罗网?”
“咦?!”这下子,孙如男总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。“哎呀!原来你是这儿的少爷?”她语气中没有恐惧,反而多了丝戏谑。“人家说冤家路窄,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?”
苏亦修闻言冷冷一笑。
“是啊!还有一句不晓得你听过没有?所谓仇人见面,分外眼红。如今你自个儿送上门来,就别想直着出去。”语毕,他手中扇子一收,后退了两步,冷声吩咐:“给我打!”
此话一出,众家丁立即目露凶光,手持棍棒朝她迎面而来。
她虽自幼便习于打架,但是乍见此番阵仗,还是忍不住心下一惊,连忙一个转身,躲到吴总管身后。
“别、别……”倒霉被推出来当挡箭牌的吴总管一见棍棒迎面而落,吓得两脚发软,话也说不全。
孙如男本想他们应该不至于自相残杀,怎料几名家丁竟像毫不在意吴总管的死活,不管三七二十一,这棒子便要迎面打落,她又是一惊的将他推了开去。
“喂、喂,你们真狠啊!”她捉住其中一根棍子,扬声喊问:“怎么自己人也打?”
几名家丁没有答腔,手中棍子一抖,又杀了过来。
孙如男不知道的是,这吴总管平日在宅中作威作福,哪一个仆人没少得罪过?现下少爷既不阻止,他们自是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。
本来好好的选仆工作忽然上演起全武行,让一群人全傻了眼。然而苏府家大业大、有钱有势,谁也没敢出声,更不敢上前帮忙。
一大群人围成了圈圈,看着她左躲右闪,又是打又是踢,还挨了几下棍子,个个是急在心里却口不敢言。
苏亦修站在原地,手中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扬着,看着眼前数名家丁追打仇人的样子,心下十分快活。
总算出了这口恶气!
那日自树林返家,他每每想起这小子可恨的嘴脸便食不下咽、夜不安眠,日日夜夜都想着要如何才能报这个仇。
原本在搜寻数日,却仍逼寻不着的情况下,他以为报仇再无希望,想不到这小子居然笨得自投罗网。
真是老天有眼啊!
“给我打,”他愉悦的扬声,“重重的打!”
那头,孙如男以一敌四,体力渐渐不支,又听他这话,心知情况不妙,脑中忽然灵光一闪,连忙大喊,“住手!”
众家丁哪里理会她,手中棍棒不曾稍停,又是一记狠打落在她肩头上。
“哎哟!”她按着肩膀往后退,觑得一个空档,越过人群往苏亦修奔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