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点呆住,并不想接过来,尤其当着季腾远的面,她并不想被他误会;可那人并不死心,执着字条的手举在空中。
蓦地,那张字条被拦截下来!
季腾远老大不客气地替她打开来看,随即脸色一沈。
那男子相当惊愕,恼羞成怒地质问他:“你这人怎么搞的?”
“你才是搞不清楚状况,她是我的女人。”季腾远严正警告。
“啥?!”那男子的脸胀得通红。
甜芸瞪大了眼睛,是她听错,还是他说错了?女人和女仆只差一字,意思却相差十万八千里啊!
她纳闷地发怔,但他恶狠狠的目光却朝她扫来,教她整个人犹如触电般地一震!
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,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
保持冷静、保持冷静啊!
甜芸暗自告诉自己,深吸一口气,保持微笑地问季腾远:“请问你要西餐还是中餐?”
季腾远光火地瞪视她,发生这么大的事,她竟还笑得出来?
“不要。”他把手上的字条扔进呕吐袋里,不再理人。
林美美把这复杂的情势看在眼底,但她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,不能一直耽搁;她拚命对甜芸使眼色,要她往下一排前进,但她正要把餐车往前推去时,那个递字条的男人,面色尴尬的叫住她——
“慢着!你真的……名花有主吗?”
甜芸瞅了季腾远一眼,但他已沉默地闭上双眼,不知是在“打禅”还是生气?甜芸心底感到委屈,低声说:“他说了算。”
这趟飞行持续二十多个钟头,却是甜芸有史以来最难捱的旅程。她仍依流程工作,诸如递送茶水、贩售免税商品。服务亲切向来是她的特长,有位老先生要求帮忙填写入境申请单,她也乐意帮忙,偏偏今天有一双眼睛,老是不睡地盯着她。
无论她走到哪里,她都觉得季腾远一直在注视她,害得她做什么都不自在。
“瞧我说得多神准,他肯定会追着你来的,他说你是他的女人呢!好狂妄也好直接的语气啊,听了教人心怦怦跳的!”林美美在工作的空档倒了水喝,对坐在位子上发怔的甜芸说。
“是喔,你怎么不改姓‘廖’啊!”甜芸无精打彩地说。
“我干么改姓廖?”林美美差点呛到。
“‘料’事如神嘛!”甜芸糗她。
林美美白了她一眼。“无论如何,你‘出运’了,他总算回台湾了。”
“可是,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家。”期盼他回家那么久了,说真的,他若忽然回去,她还真有些慌乱。
“你那么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吗?他为了你一定会回去的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甜芸好笑地问。
“我不像你,都不注意周遭的风吹草动。你真的是个很动人的美女耶!若我是男的,我也要追你。”林美美是说真格的。
甜芸却只皱皱鼻子,不以为意地说:“若被看重的只是美貌,那多肤浅。”
一
“世人就是肤浅啊!”林美美开玩笑地说,放下水杯,挨近甜芸低声说:“喂,说好了,如果你的猛男回来,那李杰就让给我了。”
“你煞到他了?”甜芸扬起美眸,专注地瞧着林美美,看出了些端倪,促狭地说:“那算是一舞定情了,好吧,我就把他让给你。”
林美美胀红着脸,害羞地说:“那就承让了,多谢啊!”
晚间七点,遥远的台湾终于到了,飞机安然落地后,甜芸和所有空服员在机门前欢送旅客。
季腾远从她面前走过时,她一阵心慌,想问他回不回家……但耳目众多,她没有说话的机会。很快地他出了机门,她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,心又开始凋零。
“待会儿工作完毕后,请机组人员回到公司会议室集合开会。”旅客都离去后,组长向大伙儿宣布。
甜芸努力转移注意力,心仍牵挂着季腾远。
第五章
季腾远回到久违的家,他心底的火还没消,一进家门听见客厅传来电视声,入内一瞧,有个男人大刺剌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。
他完全没有想到又有个“惊奇”等着他,而且就在自己家里!
这男人是谁?
他甩上门,砰地一响,那男人回过头来——是他的陈年老友黑浩然。
“季腾远!老天,你怎么突然回来了?”黑浩然惊讶地从沙发上起身,走过来握住他的双手。
季腾远心冷到零下的温度,难以相信地瞥着黑浩然,他的样子还真像是这屋子的男主人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季腾远不信黑浩然是专程来“迎接”他的,何况临时决定回台湾的事,只有他远在美国的秘书和重要干部知情。
“甜芸今天从巴西回来,我在等她。”黑浩然喜形于色地说。
“喔?!”季腾远有些惊诧地问:心底感到疑惑。
“过来坐坐,告诉我你在哪儿高就,怎么一去了无音讯?”黑浩然热络得很,将他带往沙发。
季腾远觉得自己活像个客人正被热情的主人招待,更绝的是黑浩然往后方的下人房喊了一声——
“管家婆婆,季腾远回来了,快倒杯茶给他。”
老天!这是什么世界?他才离开五年,他的老友就鸠占鹊巢,反客为主;他的“女仆”招蜂引蝶,水性杨花,坦白说他心底很难受。
管家婆婆和老佣人们跑了出来,见到他像见到ET似的大叫:“少爷,真是你,你回来了,哇——”还集体哭了起来。
这太夸张了!季腾远啼笑皆非。
“你回来得正好,我们很可能要亲上加亲了。”黑浩然脸上有说不出的欣喜。
“什么叫亲上加亲?”季腾远真是心寒到骨子里了。
“我妈很喜欢甜芸,我在大学当教授收入很稳定,甜芸对我也很有意思……”黑浩然拉里拉维的说了一堆,结论是:“你回来正好当我和甜芸的媒人。”
什么?原来黑浩然和他的“女仆”还有这一段,他完全不知情,不过黑浩然也实在想得太美了!
“我恐怕无法胜任。”季腾远不苟言笑,话说得很酸,但这已算是很客气的说词了;若他不念在和黑浩然有旧情,他会说——“敢碰她,我会要了你的命!”
“为什么?”黑浩然问,管家婆婆听了也过来问:“少爷,你为什么要反对?小姐年纪不小了,成天世界各地飞来飞去的,我们都希望她安定下来,有个好归宿呢!”
“对咩对咩!我看小姐自己一定也很想嫁人了,她每次出动离开家前,都会在院子的老树上刻上好多痕,我想她一定是在算自己的年纪。”打扫院子的阿叔含泪说道。
季腾远被所有人给打败了,看来他不只有许多对手,还有许多反对者;而甜芸呢?她真的“呷意”黑浩然吗?他会亲自问她个清楚!
“我上楼去了。”季腾远没有给任何人答案,提起行李便往楼上走,只留下更多的疑问给众人。
“你先休息一下,甜芸回来我再叫你,我们一起出去吃宵夜。”黑浩然了解季腾远天生孤僻的性格,不把他那副酷样当一回事,还很有兴致地提议。
季腾远没有回头,许多感触同时撞击着他的心,有酸有苦,滋味极差。
他上了三楼,发现房门并没有关,眉头微蹙,心想里头会不会有另一个惊奇迎接他;入内,里头的陈设倒是完全不变,床铺上的床套还是干干净净的,和离开时一模一样。
季腾远闷闷地关上房门,躺到自己久违的床上。
隐约的他嗅到淡淡的香甜味自枕头飘来,怎会有这样的气味?
起身纳闷地检视枕头,未发现任何异样;他抛下枕头,又躺了回去,心煎熬着。
再见到甜芸,他整颗心完全被她揪住,满脑子都是她优雅的身影,甜美的笑脸,但那已不是他所独有的了。
他无法忍受她对每个人友善,时时笑脸迎人,那会惹得他抓狂。
记忆里他也曾为她抓狂,就在他要离开台湾的那晚,她要求他带她去“大人去的地方”……他忘了那晚自己说过什么话,或和谁跳过舞,却一直清楚的记得,有个陌生男子抱着她,他怒火攻心,急着想拉走她!
他终于知道那晚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,那是他对她有自私的占有欲!
而她呢?她是善用了她美丽的外表,急着向全世界的人展现她的魅力,还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?
老实说,他不想让她抛头露面,无论用什么方法,他要把她拴在身边……
枕上飘着奇异的香甜味使他放松,这才发现自己一身疲惫,随手熄了灯,他合上眼小憩。
甜芸回到家,把车停进车库,拉着行李小心地走回主屋,先探探客厅里季腾远是否回来,可是她只看见黑浩然一个人在看电视,他又来等她。
照常理而言,季腾远若回家,而黑浩然也在的话,他们应该会留在客厅里聊天什么的,而且管家婆婆他们也会盼着跟他说话,但是照客厅冷清的情形看来,季腾远根本没回来!
严重的失望打击着甜芸,她无心和黑浩然打交道,提起行李,不出任何声音,低着头绕到后院,从后院进入屋子,溜上楼。
心碎和疲惫使她快累瘫的身子很下舒服,而她明天一早还得出动飞往美国,不如快快洗完澡,睡她的大头觉,把遇见季腾远的事当成一场梦。
甜芸匆匆进房,锁上房门,解开盘在头顶的长发,卸去束缚的制服,直到进到浴室里,看见镜子里的自己,才发现自己竟满脸是泪!
有什么好哭的,只是一场梦不是吗?她很渴望有人安慰,却知道自己始终孤独;放满浴缸的水,她躲到里头一个人哭泣。
她想着季腾远,却只是得不到、看不到,他永远像天上遥远的云,她无法留住他,感到心力交瘁。
深夜,她换上睡衣,走上三楼,习惯在想他的夜偷偷地溜到他的房里,躺在他的大床上入眠,假装他并没有走,而且就在身边。
她没有开灯,泪眼蒙蒙地坐到床沿,扑在他的枕上,细碎地念着:“你到底去了哪里?为什么不回来?”
季腾远早就清醒,双手枕在脑后瞪着她走进来,没想到她一进房就倒在他身畔,胡言乱语了起来,他猜想一定是黑浩然那家伙让她受了委屈。
“为什么你不曾想我?”甜芸蜷缩起自己,抚触已快失去他味道的枕头。
她是想来向他哭诉吗?那似乎是弄错了对象!季腾远的脸色更沈了。
“你到底在哪里?呜——”她像猫儿一样的呜咽。
“你究竟在唠叨什么?”季腾远捺不住性子地问她。
“啊!”甜芸一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,吓了好大一跳,惊诧不已地起身,回眸。“你、你……”是悲还是喜,她分不清楚,可能被吓呆了的成分比较多。
“你……怎么……会在……家里?”甜芸舌头打结了,脸也红透了,不知他有没有听见她刚刚的“心声”,这下子她的秘密一定全被他知道了!
“这个问题太奇怪了。”季腾远挪出一只手打开电灯,昏黄的灯光下,看清她竟是穿着性感的睡衣,长发飘逸如梦,那双盈泪的眼眸惹人心疼;而从他仰躺的角度看去,她睡衣底下若隐若现的曲线,是那么要命的性感!
“你究竟是进来做什么?”季腾远问,炯然的双眼直盯着她颤动的眼睛。
“我……”甜芸说下出口,总下能说她总在想他的时候进来偷睡他的床吧!这一直是她的秘密,连佣人们都不知情。
“吞吞吐吐真不像你。”季腾远懒懒地起身,手刷过发际,懊恼地问她。
“我大概是走错房间了。”甜芸装傻,难为情地想起身离去,但他的臂膀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过来,箝住她的纤腰,将她掳向他。
她惊吓地瞥着他,心慌意乱。
“不可能。”季腾远反驳她的说词,直视她缀着泪光的双眼。
“为什么……不可能?”两人几乎快没有距离的触碰在一起,令她想起跳黏巴达的那一夜,那绝不是一场梦……
“你的房间在二楼,你不可能走错,除非……”季腾远紧瞅着她慌张的小脸,忽然欲言又止,捉弄地俯下唇,靠向她纤白的颈子。
她惊慌地向后退,颤抖地问:“除非什么?”
季腾远仔细闻着她颈畔散发的淡雅香气,惊觉这就是枕上的气息,他很惊讶,却也有一丝得意。“该不会是惯性的偷睡我的床吧!”他很有把握地臆测。
“哪……有!”甜芸推开他,别开眼,当着他的面却完全没胆向他表白。
季腾远识破她的谎言,却也被她刻意的隐瞒震动了。他很想知道她睡他的床的原因,却没有问她,他更想知道的是——“黑浩然让你哭吗?”
“没有啊,他很会说笑话,总是让我笑个不停。”甜芸老实地说。
季腾远怀疑她在闪避他的问题。“他……不是在等你吗?”
“嗯,他是在楼下。”
她明显是答非所问!季腾远按捺下性子又问:“他不是要请你出去吃宵夜?”
“有吗?”甜芸不知有这回事。
“你为什么不跟他出去?”季腾远认为她言词闪烁,大有问题。
“我才奇怪,你怎么会在这里,没跟他在楼下小聚呢!”
“回答我所问的。”
“你那么在意黑大哥,怎么不自己去问他?我明天要飞美国,这么晚回来都快累惨了,而且他并没有看见我回来,我绕到后院避开他的视线,只想洗个澡就睡到饱。”甜芸噘着唇嚷嚷,觉得他莫名其妙,想挣开他的箝制,但季腾远可没放开她的打算,他总觉得她根本没回答他真正想要的答案。
也许他问得太“深奥”了,应该说得浅白些好让她听清楚。“我说的‘等’,是指他有意娶你,是不是?”这么说够清楚了吧!
甜芸怔了一怔,她知道黑浩然有这意思,但她对他并没有“感觉”:可是她怎么能这么笨,一下子就说出真话,她要季腾远明白她的身价才行。“是啊!”
“你要嫁给他?”季腾远俊脸绷得死紧。
“我没空,我很忙,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?”他的紧紧追问压迫得甜芸快窒息,她不知道他问这些没营养的做什么,还问得很认真呢!
季腾远不满意,极度的不满!
甜芸见他面色深沉,又想脱逃、挣开他,却又被他揪了回来。
“或者你对那天那个‘爱人’比较有意思?他到底是谁?”季腾远逼近她问。
“谁是谁?”甜芸压根儿忘了李杰临时被她拿来当“爱人”的这回事。
“别装傻。”他警告。
“我没有。”甜芸为自己辩解,他咄咄逼人令她心跳急乱。
季腾远邪笑,她的健忘使他更确定那男子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,只不过他一直弄不懂这小鬼为何要故弄玄虚来唬他。“很好,你辞了工作,立刻嫁给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