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各位,这位是‘世界商业周刊’的记者,陶日绮小姐,她将会在这里工作半年,她的身分是……”宜人空调下,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爆了出来。
噢!可怜的男人,他看起来像是怕得要吐了。
日绮站上前来,微笑地接续道:“总裁的随行记者,请多多指教。”
转眼间,充满讨论声的办公区突然陷入一片静止。
接着,是一片窃窃私语。
“就是她要采访总裁?”
“她难道不知道,总裁对媒体的态度很恶劣?”
“我们是不是应该祝她好运?”
“或许我们该将电梯固定在这一楼,以便她被总裁轰出去的时候,可以迅速逃走?”
“请问,”日绮充耳不闻。“有谁可以带我到总裁办公室吗?”
邰秘书是元老重臣,对于应付巩天翼脾气经验老到的她走上前来。
“请跟我来。”她想了想。“你要不要在胸口先画个十字,请上帝保佑?”
日绮耸耸肩,入境随俗,照着她的话去做。
邰秘书敲了敲门,以最快的速度报告。“总裁,为你写传记的陶记者来了。”
然后,她迅速把日绮一手“扫”进去,关上门,靠在门上喘气。
上天保佑,那个漾着微笑,走进兽笼的小女人。
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
巩天翼简直不敢相信,他手下的人居然反了!
“邰秘书!”他低吼,真想拍烂橡木桌。
“很抱歉,邰秘书早就开溜了。”日绮遗憾地说道。
“滚出去。”他看着那个漂亮的小女人一步步走向他。虽然他火攻心头,她却仍是一脸笑意。“我叫你滚出去!”
日绮在他桌前站定,像勇敢的斗士直接面对发狂的野兽,更像愚蠢的笨蛋,对露出獠牙的嗜血怪兽露出笑容,不知死期将至。
“大总裁,我没有耳聋,你不用咆哮,只要像平常一样的音量,我都听得见。”
他咬着牙,站起来睥睨她,目光充满了愤怒。
“我叫你滚出去,立刻、马上、现在。”
她耸耸肩,一脸无所谓。“你可以请警卫先到门外等着。”
他眯起眼睛,毫不容情地照做。
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是气定神闲。
通常这个时候他手下的员工早已逃之夭夭,但她却不慌不忙地拉开椅子,怡然坐下,还拂了一下耳边的短发,露出小巧的耳垂。
俐落的发型完全衬出她鹅蛋般的小脸与灵黠的双眼。她个子不高,大概只到他的胸口,他随便出一拳都能把她钉进地底,但身段纤匀的她,却洋溢着一股过人的自信,即使她必须仰头才能对视他,却连一点娇弱的姿态都没有。
这女人好象跟其它女人不太一样……废话,她当然不一样。
她是狗仔队一族嘛!
他对话筒懊恼地吼出一串命令,接着挂掉内线电话。
她从包包里取出一叠厚厚的文件。
“从现在起,为期六个月,我将是你的随行记者,要为你写一本企业人列传。”
他恶声恶气。“我还没要死,那么早写做什么?”
“现在不太流行厚重的人物传记。借着‘超卓NB’的上市,我们可以谈谈这款商品的构思,以及你如何从无到有领导‘鹰翼集团’在商界快速崛起。”
听起来好象挺有内容的,不像只问他择偶条件、预计几岁成家等白烂问题……他看了她一眼,仍是没好气。
“我已经把‘总裁’的位置让给巩擎海了,你去隔壁找他讨论。”
“不,合约书上写得清清楚楚。”她出示手中那本厚厚的合约书。“我要采访的对像是巩天翼先生你本人,跟你是不是总裁一点关系也没有。”
好样的,他真的被卖得一干二净了!
“这份合约经由双方律师团磋商写成,令弟已经代表签约。”
他嗤地一声。“毁约要付出多大的代价?”
“不多,一亿。”日绮还是微笑。“而且只是台币。”
“我签支票给你。”
“好啊!”她的声音好轻快,好象来这趟就是冲着那一亿来的。
这么容易解决?巩天翼眯起了眼。直觉告诉他,事情比他想象中更棘手,即使现在看起来“西线无战事”。
日绮还是甜甜的笑。
巩天翼几乎痛恨起她的笑容,那种跟他刚刚故意叫巩擎海“总裁”时一模一样的笑容,充满了讽刺、虚伪。
“不过,我记得你曾经说过,为商之道,首重‘诚信’,允诺过人的事,绝不能片面毁约,而‘鹰翼集团’一直把‘信誉’看作生命,不是吗?”
他从抽屉拿出支票本的动作陡地一僵。
瞪着她的笑容,他必须咬着牙按捺满心的愤怒,才不至于用力甩上抽屉。
这个女人来找他之前做过功课,他毫不怀疑她可以举出更多“巩语录”。
他关上抽屉,力道轻巧得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“既然你知道我以前说过的话,应该也知道我非常厌恶媒体吧!”
“是。”
“那你还来做什么?”
“大总裁,你不可能自外于媒体的影响力。”
她别有用意地看了看一旁的书报周刊,以及那台四十二吋的电浆电视。
他按下通话键。“叫警卫马上进来!”
只见她不慌不忙拿来一旁的“世界商业周刊”,从口袋中摸出笔,迅速翻页,在几篇文章上打勾。
“大总裁,接受我的采访并不是下地狱,你可以看看我的能耐,再决定你是不是真的想平白损失一亿台币,以及建立不易的商誉。”
警卫走了进来,日绮对他们安抚性地一笑。
“不用拉我,我会自己走出去。”
她回过头,看着脸色阴沉的巩天翼,依旧笑得甜美可人。
“大总裁,不必相送。”
该死的女人,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震怒的时候还风姿绰约地踏出那扇门。
“我明天再来。”她也对整个办公区的人挥手道再见,神情悠然得很。
邰秘书跟巩擎海一左一右的偷偷观望。
这位陶小姐不知道要害怕吗?
巩天翼之所以成功得早,当然是因为他的铁血手腕,以及慑人的气势。难道那个小女人没有被他的冲天怒气吓坏吗?
或者,她只是故作镇定,之后就赶着去庙里收惊?
第二章
第二天,阳光普照。
日绮遵守朝九晚五的规定,步入“鹰翼集团”。
别以为昨天被两尊警卫护送出去,她就会羞得不敢登门。事实上,经过精心打扮,穿着淡色套装的她可是自在得很,就算有人在一旁指着她窃窃私语,她也不在意。
有合约护身,通行卡在手,她就有权在“鹰翼集团”内部走动,管他大总裁高兴不高兴。
“早。”走进核心行政区,她扬声打招呼。
“陶小姐……”邰秘书转头看见是她,不禁忧虑地蹙起眉。
像这样年轻的小女人社会历练铁定不多,不知惹恼巩天翼的话,说不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她应该劝劝她,有些铁板还是别硬踢比较好!
“陶小姐,你……”她忧心仲仲地开口。
“我可以叫你‘邰姊’吗?”她露出大大的笑容,马上转移邰秘书的注意力。“可以借我一个置物柜让我放包包吗?”
“嗯……嗯!”看那暖暖笑颜,什么残忍的话都说不出口了。
她拨了一个置物柜给她,日绮收好东西后,到处走走看看,熟悉环境。
整个楼层四面八方都有大片玻璃窗,采光效果很棒,连角落的绿色植物也充满了勃勃生气;往外看出去是一片都市丛林,到了夜里,就可观赏到千金难买的好夜且乐。
“早!”充满元气的问候随着笑容四处大放送。
不管男女,被她热情一招呼,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也都笑开了。“早!”
0K!达成首要目标:打破僵局。她需要在短时间内跟这里的人打成一片,收服人心对她来说很重要呢!
她心里清楚,要写巩天翼的传记,不是那么容易的事。
这男人不易摆平,也不容商量。他说讨厌媒体人,就一定讨厌到底,这份毅力,可以从他一贯的行事风格看出来。
所以,她已经拟好全盘计划。幸好,他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子,又是成功在握的企业家,一路走来十分平顺,但,他也是个男人。
只要是男人,就一定难逃美人计……
电梯门“叮!”一声,巩天翼准时踏进办公区。
他一眼就对上日绮,脚步倏然停住。
这女人居然还敢来!他愣了一下,随即浮上不耐的神情。
“早!”日绮对另一个泡茶出来的女同事笑脸相迎,转过身看到他。
她的表情很明显地产生变化,全都落入他眼底。
真心的笑容不见了,她的鼻尖轻抽一下,仿佛在心底嗤了一声,然后,那假假的笑脸面具挂上了绝美的脸蛋。
“大总裁,早!”声音甜了两成,不像讨好,反倒像嘲讽。
他第一次看到女人对他不屑。第、一、次!
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,一手插进西裤口袋,一手提着公事包,横她一眼。
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
“依照合约,我应该跟贵集团的同仁在此上下班。”她还是笑咪咪的。
这笑可真让人讨厌!他哼了一声,用最威严的声音令道:“邰秘书,进来跟我确认今天的行程。”
他穿过她面前,迳自走进办公室,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坦。
哪里不舒坦?他一时也说不上来。
“我们总裁对媒体就是这样。”邰秘书拿起记事簿匆匆绕过她身边。“其实他平常人还不错……”
日绮憋住笑。一个不管走到哪里都深受瞩目的男人,一旦发现他的发光范围内,居然有女人不为所动,想必一定会耿耿于怀。
从刚才的牛刀小试看来,巩天翼比她想像中更容易被撩拨。
“请问,我在这里做点柔软操,会不会妨碍你们工作?”
柔软操?她在想什么?“不会,你请自便。”
“邰秘书!”门内传来如雷的吼声。
“来了。”
下一秒,邰秘书已经奔越半个办公区,以扑克脸迎战一天的工作。
“陶小姐,吃过早餐了吗?”开始有人过来跟她交谈。
“吃过了,请直接叫我日绮就好。”她漾出笑容。
“这几天,会来一位工读小妹,多个新人也许你就、你就……”
“不会尴尬了?”她体贴地接下话。
“没错。”因为体贴她的“处境”,大家都对她友善得很。
问题是,她一点都不尴尬啊!她的秘密计划已经开始进行啦!
她找了个边陲地带,开始做柔软操。
不久后,巩天翼走出办公室,正要下楼视察研发进度,一抬眼就又看到她。
她也回看他一眼,继续拉筋,故意不去在乎他的存在。
别理她,这样她就会知难而迟了!
大脑发出命令,但双腿却罔顾讯息,自有主张地朝她走过去。
她那样随便瞄他一眼是什么意思?他被“瞄”得很不爽。
虽然气双腿自作主张,但他更恼怒自己居然没得到一个“正眼”。
“你在那里摆来摆去的做什么?”口气很差。
“我在做柔软操。”
“为什么不找个位置坐下来?”他挑眉,顺便挑她的毛病。“你这样会影响工作气氛。”
她站好,表情很无辜。“我没有位子坐。”
“那就回家去。”
“但是,在这半年内,我算是你的员工,不能说回家就回家。”
她无辜地看着他,站在“雇主”的角度,很为他的权益着想。
“如果我一直不给你办公桌呢?”他很得意能找到一个克住她的方法。
天哪,得意!
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孬了?居然为了打败区区一个女记者而得意!
“你打算做半年的柔软操,然后改行去当体操教练?”
她露出微笑。“等柔软操做累了,我会到化妆室去敷脸。”
“什么?”他怒发冲冠。
她居然想在他神圣的事业重镇里,往脸上糊那些黏黏稠稠的烂泥巴?!
她更无辜地摊摊手。
“虽然合约订了,大总裁也不愿履行,但我还是得待在这里。”她露出坚忍不拔的神情。“放心吧!我永远找得到事情做,你不必为我烦恼。”
他才不会烦恼,尤其是“为她”烦恼!
他咬牙切齿。“你这样算是有敬业的精神吗?”
她低下头,含怨地看着他的鞋尖,其实是在掩饰眼角的笑意。
“那得看我的‘顶头上司’愿不愿意让我抱有敬业的精神了。”
“看来你的‘顶头上司’规矩很松散,毫无可取之处。”他乐于指桑骂槐,用任何方式把她轰出去。
她讶然地抬起头。“耶?我不知道大总裁喜欢自己骂自己耶!”
“什么?”他比她更惊讶。
“你就是我这半年内的顶头上司啊!”她大声点醒他。
说出这句话,她已经压不住笑意,眼儿弯弯,唇儿也弯弯。
中计了!他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。
可恶的女人,那么伶牙俐齿做什么?从头到尾,她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!
他仰起头,居高临下地睥睨她。“好男不与女斗。”
银铃般的笑声放肆地迸开来。
“斗不过就说一声吧!大总裁,小女子会手下留情的。”
可恶!
巩天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,第一次觉得迈向电梯短短的几步路,走起来竟然像是落荒而逃。
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
因为那种“被耍”的感觉,巩天翼的脸色整整铁青了好几天。
每次看到日绮,他的眼神就恨不得能化为两把飞刀,射过去取她的首级。
可是日绮呢?
“早啊!大总裁。”
“你好啊!大总裁。”
“巡视领土啊!大总裁?”
每次见到他,她都是一号表情,笑咪咪,油滑得很,气得他俊脸结冰。
不过,巩擎海倒是私下找来,乐得直拍她的肩,夸她能耐强,说几年来没有一个记者能在巩天翼身旁待那么久,还没被打出一双熊猫眼。
熊猫眼?
听到这一句,她心里一阵@#$#@$。
不过,就像她对巩天翼所说的,她永远都找得到事情做。
眼看新的工读小妹迟迟没报到,邰秘书一行人又忙得人仰马翻,连上个厕所都要在十秒内搞定,怪无人道的,她决定自告奋勇。
“我来帮忙打杂吧!”
邰秘书差点以为她听错。“日绮,你那边坐就行了。”
虽然大家私下咕哝过,羡慕死她的清闲!
她搔搔脸颊。“我已经无所事事好几天,闷得快发霉了。”
她只是故意表现得很悠然,其实骨子里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,每个细胞都在呐喊着不要再过抓蚊子、玩手指的生活。
“你不是跟总裁说,做完柔软操要去化妆室‘敷脸’?”
“那是故意气他的啦!”
邰秘书惊喘一声。
“故意?”气总裁有好处吗?起码她连想都不敢想!
“别提这个了。”她的小奸小恶是很难被这些忠贞不二的部属了解的。她卷起袖子。“像影印、打字、泡茶、泡咖啡、找资料、弄图表,我都拿手,有现成的人力在这里,你们不用忙得各个满场飞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