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说了,你不准走!”俯身箍紧她纤细的身子,瞿傲心烦意乱的命令道。
她笑出声音,挑衅道:“脚长在我身上,我爱往哪儿去,就往哪儿去,你管不着!”
“你可以试试看!”翟傲火大的瞪她。瞿庄不是路边的旅馆,任她想来就来、想走就走,如果她不肯听话,休怪他动用武力禁止她!
“喂,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!”叫她走的人,是他;不准她走的人,也是他!恼怒地伸出细长的指甲戳他,慕海澄用尽残余的力气,朝他咆哮。
“总之你现在不能走!”管他道理不道理的,在瞿庄、在傲殿,他就是道理、就是王法!
秀才遇到兵,有理说不清!她的俏脸涨红,胸脯急遽起伏,被他的蛮不讲理气得头昏脑胀——
“瞿傲,你这个自私的笨蛋!”小嘴一张,她低头,狠狠的咬了他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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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一早。
瞿傲刚起床,正要下楼吃早餐,却发现傲殿里的人行色匆匆,好像都很忙碌的样子。
“阿福。”
“嗄?”又是他啊?垮着脸,阿福乖乖转身,逃跑计划宣告失败,“大少爷。”
“外面在做什么?”拢起眉心,他太少爷昨晚似乎没睡奸,一脸的起床气。
“外面没有在做什么……”他心虚的敷衍道。
“阿福!”口气加重几分。
“呃……是……慕小姐啦……”反正瞒也瞒下了多久,不如老实招了吧!“她召集大家去花园帮忙……帮忙种小黄瓜……”
暗觑主子莫测高深的脸色,阿福频频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。夹在一对闹别扭的情侣中间,真是非常难为。
“随她去。”走进饭厅,瞿傲面无表情的准备开始用餐。
少爷没有动怒?阿福松了一口气之余,胆子也放大了一点。
只见他跟着走进饭厅,一张嘴碎碎念个没完,“其实小黄瓜也不错呀!园丁时常抱怨园子里的花太娇贵,不好照顾,要是照慕小姐的意思,全部改种小黄瓜,那么——”
“等等!”瞿傲危险的眯起眼。“全部?”
“是、是呀!”他哪里说错了?“慕小姐说整座花园都要……呃……大少爷,你要去哪儿?”
阿福话还没说完,就见他家主子的足尖一转,笔直的朝外走去。
傲殿的花园何其大,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,居然想把它统统变成小黄瓜田?一想到日后经过傲殿大门,望见里面不是花团锦簇的景象,而是结实累累的小黄瓜,瞿傲就无法忍受!
“你在干嘛?”气冲冲的踏进花园,找到戴着斗笠、一身泥土的慕海澄,他劈头便是一句质问。
“你的眼睛是装饰用的吗?”她放下锄头,没好气的吼回去:“看不出来我在种小黄瓜啊!”
“我是问你种这么多干什么!”生病的人,不多休息,出来吹风日晒做什么?
慕海澄两眼一翻,瞪他瞪得更用力了。“你没听过‘种瓜得瓜,种豆得豆’这句谚语吗?我种瓜不为了吃瓜,难道还为了等你这个大笨瓜!”
“嘻嘻。”分散在花园各处劳动的佣仆们,听到她竟敢当着太少爷的面,说他是大笨瓜,个个都闷笑到抽筋。
翟傲火光的扫视四周,众人立刻作鸟兽散。
“喂!你把人全吓跑了,谁来帮我种?”她不满的发出抗议。
“不准种了。”他拉过她的手,很是心疼那上头几道粗糙的刮痕。
“又是不准!?”抽不回手,她只好以更高分贝的吼叫声宣泄情绪:“这个不准、那个不准,你干脆把我关在笼子里,水远都不要放我出来好了!”
大手收紧,他见她吃痛却不肯开口求饶的倔强小脸,心一软,话就脱口而出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你说什么?”慕海澄错愕不已。
他……他跟她说对不起!?她是不是听错了?
黝黑的脸庞浮上暗红,瞿傲背转过身,也对自己脱口而出的道歉感到惊讶。
沉默。
两人各怀心事的沉默着。
如果他真是对她无情,她会笑着挥挥衣袖,感伤却不遗憾的离开……可他是吗?
他不是。
他对她的情,明明白白写在他眼底、印在她心里,她或许天真、或许单纯,但绝不愚昧。
瞿傲对她若是没有丝毫动心,他不会因此困扰。
没有放进心里面的人,怎能困扰他?
“那批画的事情进行得顺利吗?”她问。
“嗯。”跟他们料想的一样,展览作品掉了包以后,黑桃J失去那批毒品,惹怒了加、美两国不少或是等货、或是等钱的帮派,昨晚在机场附近,他就被人以乱枪射死了。
而他的毒品,他们不屑要,瞿傲已经派人暗中销毁了。
“喔。”好冷淡的对白。
凝视着站在花丛中,失魂落魄的她,瞿傲发现自己格外想念她叽叽喳喳的笑语。
“……给我一点时间。”他会想清楚。
慕海澄没答腔,迳自扛起锄头,往厨房的方向走。
“我来。”他强势的接过手,画画顿时变得好卡通。
试想,当一个长相刚硬、气质冷酷,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,扛着一柄又脏又旧的锄头,走在掘得坑坑洞洞的羊肠小径上,那模样有多奇怪!
这种不起眼的农具,跟他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根本不搭,她看着看着,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。
睇着他不自在的俊脸,慕海澄失笑道:“还是让我拿吧!”
“不。”他摇头。
虽然短短一段路上,傲殿的各层人员莫不瞠大了眼在瞧,可是一见到她恢复精神的灿烂笑容,瞿傲就觉得无所谓了。
他并不希望让她难过……
“喂,伤口还好吧?”瞟瞟他臂膀上那个清楚的齿印,上头还残有血迹,她不免心虚的问。
“没事。”一个瘦弱的女人家,能有多大的力气?她咬不痛他的。
“喔。”既然他都说没事了,那应该不严重才对。
“你的手呢?”翟傲担心地张望她左手腕上的红点。
“不痛了。”她知道他只是一时激动。
“嗯。”
伸伸懒腰,双手插口袋,慕海澄放松心情地跟在他身后一小步的位置。
哭是一天,笑也是一天,在结局来临以前,她情愿乐观以对。
呵呵,望向他的侧影,发觉那枚齿印意外地让他多了些亲和力,她坏心的幻想着,以后真应该每天在他身上不同的部位留下记号,破除他冷血硬汉的形象!
以后?
她的面容一凛,他们还有以后吗?
恐慌攫住了她,慕海澄往后退了一步,又一步,朝着他的背影说:“我人不舒服,先回房间了。”
不!她乐观不起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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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来救救她!
瞪着天花板,慕海澄的双目无神,巴掌大的睑蛋上净是烦忧。
乐观?哼哼,说得容易!
“给他一点时间……给他—点时间……”埋在枕头里喃喃低语,她觉得自己快疯了!
给他一点时间之后呢?他会怎么做?爱她、喜欢她?还是!!叫她滚!?
这种没有期限的煎熬太痛苦了,与其处在随时会遭他抛弃的阴霾之下,不如——不如她先疟!
光是想像他决裂时的无情,她就无法忍受。
对!先走先赢,既然里子全输光了,至少把面子给保住。
偷偷摸摸的扭开小灯,慕海澄痛下决心的起床收拾行李,决定趁夜落跑!
没有爱情,还有自由,女人不能老是等着别人来爱,她努力过了,真的,是瞿傲不要她……
从抽屉拿出纸笔,她打算留张字条给他。但,纸条上要写些什么才好?
咬着笔杆,她陷入一片苦思。
对不起?不好,太含糊了。
我爱你?也不好,太悲壮了。
先走一步?更不好,又不是与夫诀别书。
很抱歉?白痴啊,那跟对不起又有何不同?
想来想去,慕海澄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。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,天就快亮了,她将心一横,壮士断腕地在白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字——
再见。
但愿,他们真的有再见的一天……
拎起她的大帆布袋,她拉开房门,毅然决然的投身夜色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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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呢?”一大早,向来静谧的傲殿就不太安宁。
“慕、慕小姐……不在房里……”被派去请慕海澄下楼吃早餐的女佣人,被主子的利眼一瞪,只差没晕过去。
不在房里?她会上哪儿去?
浓眉拧皱,瞿傲尚未开口,忠仆阿福便主动请缨这:“我去找找看好了。”
“嗯。”八成是在花园种她的小黄瓜吧!
拾起刀叉,切了一块火腿塞进嘴巴,他放缓脸色,脑中盘算着等会儿应该怎么跟她沟通。
想了一天一夜,他总算把最近这团混乱纠结,理出个头绪来了。
男子汉大丈夫,敢爱不敢当,未免窝囊。他必须承认,在他内心深处,慕海澄确实占有一席特别的位子。
爱笑爱闹的她,是他活力的泉源、是他喜悦的起点,她带给他不曾体验过的快乐,也让他尝到复杂难堪的醋意。
过去三十年,他扛着许许多多的压力,习惯一成不变的生活,习惯让自己的心很冷很硬,甚至忘记如何微笑……可是,就在他以为人生不过尔尔的时候,她出现了。
她不在乎他有多么冷漠、多么难以亲近,执意用她阳光般的笑脸,照亮他的黑暗。
如果,一开始对她的那种微妙情感,叫作心动,那么,后来的这些,说是幸福,并不为过。
她让他觉得,幸福。
弯出一抹释然的笑容,瞿傲的心情变得好轻松。
上回对慕海澄说的那些,全是一时的气话。
既然他理亏在先,若她要他想法子赔罪,他接受,只要她留在傲殿、陪在他身边。
“不好了、不好了!”阿福喳呼着奔下楼来,一张方脸上满是恐惧。
“什么事?”总不会整座花园真的变成小黄瓜田了吧?
“大少爷……”吞吞口水,阿福抖着粗嗓,护住自己脆弱的心脏,百分之一百确定,世界末日要来了!“慕小姐她……她……她不见啦!”
砰!可怜的餐桌受巨掌一拍,霎时震动不休。瞿傲黑色的眸子眯起,久违了的嗜血狂野再现。“你、再、说、一、次!”
呜呼哀哉,他的小命即将休矣!阿福支支吾吾的吐出以下字句:一慕小姐……应该……是自己溜走的……她的东西……都搬空了……而、而且,她还留下一张纸条……”
“拿来。”铁青着脸,瞿傲伸出手,臂膀上的青筋暴凸——
再见?她居然敢跟他说再见!?
“慕、海、澄!”
凶猛狂狮大发雷霆了!
第九章
叮——咚——叮——咚——
百年不变的校园铃声,缓慢地回响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。
莘莘学子们抱着厚厚一叠书,急急忙忙的冲出宿舍大门,赶着去上八点钟的第一堂课。
“唉……”某间教室里,一具状似死尸的玩意儿,瘫在老旧的课桌椅上,口中不断逸出沉重的叹息声。
“姑奶奶,算我拜托你行不行?”一旁的活体友人实在看不下去了。
“你从昨天回来以后,就一副半死不活的鸟样,到底是在哪里被人坑了,还是被人骗了?说出来大家好商量嘛!”
津津有味地啃着她的大亨堡、关东煮,以及光合三明治,小猪儿嘴巴不得闲的一面吃,一面说话。
死尸懒懒的掀起眼皮睨她。“假如我的钱全被骗光了,你要把财产分我多少?”
“一块钱你都别妄想!”她老实说。
“那还提什么商量!”死尸——不,是历劫归来的慕海澄,无精打采的撑起身子,和其他同学一样,乖乖坐在位置上等待老是迟到的教授。
回到熟悉的家园,身旁的人事物,经过这段时间,一点改变也没有,而她呢?她变了没有?
“嗨,海澄,听说你去美国玩啊?怎么样?有收获吗?”几名晚进教室的女同学,见到久违了的她,赶忙过来打招呼。
她拨拨短发,打哈哈的回说:“有有有,收获满行囊!”满满甜美与苦涩交父织的回忆……
“是哦,那等放暑假了,你当向导,我们大家再一块儿去!”
“奸好好,大家一块儿去更热闹!”
一群少女热络的展开讨论,却没人、发现,慕海澄眼底淡淡的伤感……
“喏,拿去。”
凌空飞来一个不明物体,敲中慕海澄的后脑勺。
“痛耶,哪个天寿鬼!”
看到落住手心的小黄瓜,她抬头看向正收超塑胶袋的小猪儿,突然觉得,有朋友真好!
“除了我这个么寿鬼,最好是还有别人知道,你爱吃市场转角那菜摊的小黄瓜!”
多年知己不是干假的,她的心事哪里瞒得过她?小猪儿只是不愿意逼她。
“好怀念!”感动的啃着那根小黄瓜,慕海澄不忘抱怨道:“请人家吃东西,也不会有礼貌一点,我的头部肿起来了哪!”
“很好呀,增加脑容量。”
“嗟!”她轻啐,不知为什么,她老是把小猪儿圆圆的脸蛋,和翟翼那张迷死人的俊容联想在一起。
是她脑筋秀逗了吧?瞿翼虽是花名在外,可他对女人还是挑得很,她家猪仔绝对是不及格的啦!
“教授今天怎么比平常还慢?”不耐烦地把手边所有能吃的、能暍的,全部解决,小猪儿开始感到空虚。
“对啊,好慢!”整个人趴回桌面,慕海澄附和道,眼光悠悠栘往窗外。“猪仔,你听,树上的鸟儿叫得多凄凉!”
“会吗?”太好了,书包里还有一包鱿鱼丝。“听起来还蛮顺耳的啊!”
“那你看,在走廊徘徊的小黄狗多寂寞!”
“不是吧?”这包鱿鱼丝的嚼劲不错!闲看向两点钟方向,它的女朋友正躲在土堆后面,含情脉脉的看着它。
“臭猪仔,你配合一下会怎样?”瞪着铜铃大眼,慕海澄快被好友气到吐血了。
“当你笑的时候,全世界跟着你笑;当你哭的时候,却只有你自己哭……蠢女人,醒醒吧,这个世界依然美好!”小猪儿的一字一句都是发自内心的金玉良言。
“我知道……”但心情就是飞扬不起来嘛……
瞿傲……他发现她走了吗?他会来找她吗?抑或者,他会很高兴摆脱了她?
不要不要,慕海澄狂乱的甩着头,告诉自己,不要想他!
一旦想起了他,思念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,将她整个吞噬……她陷在里面,等不到半点希望,好痛苦!
“教授来了。”
“喔。”翻开书本,她勉强打起精神。
年纪约莫五十岁,顶着一颗前卫爆炸头的男教授,一站上讲台便开始滔滔不绝,慕海澄侧肘凝思,也不晓得有没有在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