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清了清喉咙,似乎有些难以启口,但还是期期艾艾的说了:“爹……已经三年没收租金了。”
“什么?”三个兄弟同时大叫。
三人的脑子里都有同样的想法,难怪爹前些日子总是愁容满面,老是要他们多为山庄想想,帮帮他分忧解劳,还要他们娶媳妇生子,让他老年可以快活一些。
原来爹在做烂善事。
三兄弟若有所思的对望一眼,白仲俊、白叔杰叹了一口气别开脸。
白季悠坐下来,支着头看着故意不看他的黑琦琳,“原来家里的情况真的这么糟。”
“是你们太不注意了。”她责怪着,可是眼光还是刻意避开他。
白季悠故意靠近一点,凑到她面前,“那嫂子建议我们兄弟该怎么做呢?”
黑琦琳不自在的移开身体,“多花些心思在生意上头,不要让爹费心,另外也不要再任性了,能为老人家乡想想就多想想。”
他悠然一哂,“现在有嫂子在就够了,你一个可以抵得过我们三个。”
她怒气冲冲的瞪向白季悠,“四少爷,你好大的志向,这辈子就想靠我这么一个女人?”
他发现,自己顶喜欢她生气的样子。“你也爱做不是吗?”
黑琦琳气得拍桌子,“谁爱做这种苦差事,我是不得已的,你们这样一个个不知长进,一个个贪图安逸,你们想要随性而为,执意要逍遥快乐,但你们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?不,你们不知道,不清楚,自以为家财万贯,所以钱花得理所当然,一点都没有发现家里的情况已经陷入危机。”她说得胸前起伏不已,那种激愤的口气,让他觉得她不只在说他们三兄弟而已。
白季悠抬起手阻止正要发言的二哥,继续低声激怒她,“那又怎么样?反正我们还有田地可卖,落魄不到哪里去。”
黑琦琳最受不了这种富家子弟的想法,“是不是田地都没了,还有朋友、还有亲戚可以倚靠?”
姊姊当初偷偷把房地契交给白伯豪时,也是这样天真的跟她说。
“告诉你们,到了那个时候,你们不但没有朋友,连亲戚也会消失不见。”
想到她跟大腹便便的姊姊在来白云山庄前,已先去找过姑姑、阿姨、舅舅……想要他们为她们姊妹做主,或者给些银两让她们好过些,结果怎么着?避不见面算是好的了,当面恶言相向、骂她们不知廉耻才令人难受。
“说得好像你经历过的样子?”白季悠眯着眼睛观察她的反应。
她猛然回神,装出一脸的淡漠,故意不回应他。“所以我们不能靠别人,只能靠自己自立自强。”
“幸亏我们有嫂子在,所以我们兄弟可轻松了。”他故意轻佻的说。
她立刻气得又用力拍桌子,“你以为我会永远都在这里做牛做马吗?”
啊哈!被他激出实话了吧?
“那么,你想要去哪里?”
黑琦琳一愣,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。
“又什么时候走?”
她低下头,整理桌上的账册,“反正就是这样了,你们自己心里有底,我会找时间跟你们商量做生意的事。”
“这么听起来,你好像不想帮庄里做买卖了?”白季悠紧迫盯人的问。
她就是故意不看他,不顺着他的问题回答。“我还有事,先走一步。”说完,她就快速地转身离开,好像逃命一般。
以为他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吗?
作梦!
白季悠立刻起身追了出去,临出门时还听到二哥鼓励的喊:“季悠,加油!”
啧!加什么油啊,不是都说了她是大嫂吗?不过,这嫂子的身分可真碍事啊!
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
白季悠在湖边追上黑琦琳,抓住她的手腕,但她却偏偏转身扭头不看他。
“你在躲我?”他控诉道。
“没有。”
“既然没有,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?为什么不转过头来?”他咄咄逼人的问。
她转头的幅度更大,“我就是不高兴看见你,怎么样?放开我啦!”
白季悠扳过她的肩膀,硬逼着她对上自己的眼。“你在心虚什么?”
“没有。”她赶紧又偏过头不敢看。
走开,再不走开,她的脸红心跳就要瞒不住了。
“你明明就在躲我?你说,你为什么躲我?是不是因为……因为你……”该死,可以说吗?可是他真的很想说,想说得不得了。“你喜欢我?”
黑琦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,几乎要停止呼吸了。
白季悠的脸也涨得通红。该死,都是她的态度逼得他乱说话。
“你说啊,你多少也说点什么?”别只是他一个人在说嘛!很丢脸耶!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她都不敢去想象他话中的涵义了,又怎么敢去相信?
“放心,这里只有我们两个,你尽管说,我不会说出去的。”他还特意环顾四周,虽然知道不应该这样坦白,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真正的心意。“你喜欢我吗?告诉我。”
“我……”
她说不出话来,声音哽在喉咙里,怎么样就是出不来,而且头昏脑胀,眼前的天地一片旋转,她什么都说不了,想不了……
“你说啊!你是不是喜欢我?”
等不到答案,白季悠干脆用力地摇晃她。好急啊!这女人一向是急惊风,怎么这个时候当起慢郎中来了?
黑琦琳茫茫然的望向他,接着就突然昏厥在他怀里。
“琦琳?”他惊愕的抱住她,大声的呼唤,可是她却没有反应。真是急死人了,她怎么会在这当头晕倒。“来人,快来人啊!”
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
“少奶奶的身子是长期劳累……”大夫捻着长长的胡须,说着他诊断的结果,“加上吃得不好。”
“她哪里吃得不好,她餐餐都吃四碗饭。”关于这一点,白季悠就不同意了。
大夫愣了下,思考半晌才道:“那么她总有一段时间过得不大好吧?所以身子底不是很好,是属于外强内干型的体质。”
白季悠沉默了,她的过去他不是完全知道,无法肯定她是否一直都过得好。
大夫老练的继续说着:“她的身子骨其实不好,全靠着一股意志力撑着才没倒下,可是她意志力再强,都强不过身体的衰弱……”
他哪有耐心等大夫说完长篇大论,所以只好很客气的说:“可不可以请你说重点?”
大夫不赞赏的瞪了他一眼,不过还是决定说明白些,看来这白四少也不如想象中那么雅致嘛!“她睡得太少,吃得太少,加上以前操劳过度,所以才会昏倒。”
自从那夜的“冲动”过后,最近的确看她吃得少。
白季悠的心剧烈的疼痛着,无法想象琦琳最近又是如何劳累自己,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。“为什么?”
大夫怒瞪他一眼,“这要问你吧?看你们这些日子是怎么操劳她的?”
他低头反省,想着他跟哥哥们个个任性而为,乱花钱、乱买东西,压根儿没去考虑山庄的情形;总以为家财万贯,怎么花都花不完,可是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。他甚至还认为她开辟财路,卖鱼、卖花、收钱让人听三哥讲经的行为很庸俗。
可是,没有她的庸俗,哪能成就他们兄弟的风雅?
用一个女人的辛苦劳碌,来换他们三兄弟的风雅随性……现在想想,他们真的好自私。
“好好修养一阵子,补补她的身子就行了。”大夫背起药箱,“派个人跟我回药铺,我抓几帖药,你们按时熬煮就行了。”
“我跟你回去。”顺便问问让她好生修养的方法。
没想到白季悠一开门,就看见他爹苦恼着一张脸。
“季悠,怎么办?你大哥被抓回来了。”
第十章
白家大厅之上,气氛紧张。
不肖长子白伯豪被江湖侠士丁一秀绑了回来,硬逼着跪在厅堂之上。
坐在上位的白家大家长白升则苦着一张脸,不知该怎么办才好?
“白老爷,五年前我就警告过你要好好教导你儿子,结果你是怎么教的?竟让他在英州骗吃骗喝骗女人,你知道有多少女人为他想不开吗?”丁一秀怒声大喝,指着白升的鼻子道。
五年前,白升五十大寿时,他高兴的邀请好友、亲戚及当地仕绅前来白云山庄共同庆祝。正当大家酒酣耳热时,江湖第一大侠丁一秀竟然绑着外出不知踪影的白伯豪回来,当着众人的面指责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会教养儿子,竟放任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,让无辜的女孩子伤心。那时,白升真是羞煞了,所有的面子也丢尽了。
后来,他严厉地警告大儿子不准再乱来,为了要收敛他的行为,还费尽心思的帮他挑了个门当户对、贤良淑德的媳妇。
一开始,他的确像是悔悟了般,循规蹈矩。
他这个做父亲的也终于放下心,答应大儿子说要出外到南州去做生意的请求。
哪知道不到一年,就传来媳妇在南州自杀的消息;他痛心疾首,想把大儿子叫回来问个清楚,如果不回来,就从此断绝父子关系。
没想到他竟然选择不回来,从此销声匿迹;如果他就这样不见了也就算了,他可以当作从来没生过这个儿子。可偏偏这次他又重施故技让丁一秀抓住,绑到白云山庄来教训他这个做父亲的。幸好这次没有贺客满门,不然要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摆啊?
“白老爷,你没话说吗?”丁一秀怒气冲冲的质问。
白升叹口气,看向站在旁边的小儿子,指望他能说些什么来挽救他的老颜面。
“爹,你说话啊!”白伯豪出声向他求救,“我再怎么坏也还是你的儿子,你不能见死不救。爹,我可是你的长子,你要想想办法!”
说得白升的心都酸了,也心软了。就算他再怎么不是,也还是自己的儿子,怎么能撒手不管?
正想说点什么替儿子求情时,白季悠说话了。
“丁大侠,这个人跟我们白云山庄没有关系。”
白伯豪瞪向他,“老四,你好狠的心,连兄弟情谊都不顾吗?”
“兄弟?”白季悠轻笑,他可没忘记这个大哥最喜欢践踏他细心栽种的花草,最爱嘲笑武状元落第的二哥,对母亲出生寒微的三哥极尽鄙视,造成三哥从小就看不起自己,十分厌世。更别说他还害得琦琳受苦,想到这里,厌恶的感觉更甚。“我宁愿没你这个兄弟。”
“老四,你好样的,别以为我会放过你。”
丁一秀立刻一脚踢过去,“还敢口出恶言,不想活了是吧?”
白伯豪敢怒不敢言,只能哀求老父,“爹,你要救我脱离这恶人的魔掌。”
丁一秀马上一个巴掌打过去,“畜生,你说谁是恶人?”
“我是说……我……我啦!”白伯豪捂着自己的脸颊,很是委屈。
看着吃瘪的大哥,一个念头闪过白季悠的脑子。“爹,我有事想跟你商量?”
他定向前,附在他爹的耳朵旁边悄声说话,目光还不时移向丁一秀和白伯豪身上。
丁一秀直觉有异,立刻警觉的问:“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?”
白升听完儿子的建议,皱着眉头,“这样好吗?”
“爹不觉得他若能在丁大侠的教导下,就不会有机会作恶了吗?”白季悠笑得很愉快,有种报了仇的快感。还有,他也算是为琦琳做了一件好事,大哥这个烂人再也害不到她了。
而白升无话可以反驳。
“你们到底在说什么?”丁一秀不悦的问。
白季悠拱手向他一敬,“丁大侠,我跟父亲有一事相求,烦请你代我们好好指导他做人的道理。”他伸手指向愤怒不已的白伯豪。
“老四,你太过分了!”
“教养儿子是做父亲的责任。”丁一秀才不想把这麻烦揽在身上。
“老夫无能,教养不了这样的逆子。”白升无奈的叹气,“求丁大侠一定要帮这个忙。”
“他若犯错,丁大侠尽量放手打骂,我们不会说一句话。”
“你们这是把麻烦丢给我。”丁一秀很不高兴。
“错了,丁大侠,我这是在请你为民除害。就算你将他留下来,我爹恐怕还是教不了他,结果还是会让他跑出去,继续危害人间。”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厉害的人管教,而现下还有谁比大侠还厉害的?这样做对大家都好。
“老四,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吗?”
白季悠愤怒的眯着眼睛,“你很快就知道。”他要让大哥看看他造了什么孽。
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
白伯豪看着床上沉睡的姑娘,眉头一皱,“这谁啊?”
白季悠实在忍无可忍,出手敲了白伯豪一个响头。“她是黑琦琳。”
“麒麟?”白伯豪的头一偏,“天上飞的那种四不像?”
他实在为琦琳感到不值得,大哥在外拈花惹草,到处骗女人,受害者之多竟然连他本人都不记得她这号人物。
“她的名字叫作琦琳,还为你生了个儿子叫小健。”白季悠咬牙切齿的道。
“不会吧?”白伯豪一声惊呼,“她长这样,我要生儿子也不会找这种货色的,她根本就是只猴子。”
兄弟两个完全没注意到床上人儿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下……
“不准你说她是猴子。”白季悠一拳揍向白伯豪的肚子,怒火熊熊地燃烧着。“你欺骗她、玩弄她、抛弃她,是她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丧尽天良的你,你根本就配不上她。”说完后再一脚踢过去。
白伯豪后退数步,狼狈的躲着他的攻击,“你干嘛这样生气?你喜欢她啊?”
喜欢?
白季悠喘着气,顿住了动作。是啊!他是喜欢琦琳,但可恼的是这个女人偏偏喜欢大哥。
白伯豪得意的发现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,“老四,她可是我玩过的破鞋,你想要,尽量穿,只要你不介意,我可是很乐意成全。”但他真的不记得有跟这个叫麒麟的交往过。
白季悠紧咬着牙,拳头握了放,放了握。他想把这个不知廉耻、没有良心的混蛋家伙打死。
“不过,老四,你的眼光也太差了吧?她长得这么……”
“不准侮辱她。”白季悠大吼,举拳就要攻过去,却发现身旁有一只花瓶飞向白伯豪。
白伯豪闪避不及,额头受了伤,鲜血正汩汩地流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