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经年虽然温柔体贴,也有硬脾气的一面,仍算得上强势的典型。照罗森贤的说法,我的真命天子还未出现喽?
“看你这样子,恍惚没精神,传说是真的喽?”姜绵绵悄悄对我说:“听说你跟男朋友吵架了?罗森贤想找你的空档,等很久了!什么看相?根本是吃豆腐的好机会。什么不强势的类型?指的就是他啦!”
我一时怔住,并不当真。
我满脑子充斥林经年忧郁的神情、受伤的声音……会这么在意他,多少证明我有点喜欢他吧?
“真不简单。”姜绵绵拍拍我说:“班上八个男生,已经七个追过你又被打回票,最后一个罗森贤也阵亡了!蜘蛛精真是名不虚传唷!”
“我真的像吗?”我头痛地问:“为什么要叫我蜘蛛精?”
“看起来是不像啦!”姜绵绵玩味地说:“你跟蜘蛛精是完全相反的典型,单纯可爱好相处,男生最喜欢这一种。可是呢,男孩子都喜欢你,又都以为你很好追,你的机会就此别人多一倍;选择的机会多了,甩人的机会也多,最后被甩的才恍然大悟,你是不折不扣的蜘蛛精!你根本还定不下来,对吧?不然干嘛一个换过一个?”
前头胡言乱语,最后倒是说对了!我定不下来,虽然我很想。
那是因为我脑内的多巴胺一直无法对其他人起作用呀!
“我如果是你,早就把你那群护花使者一个个吞下去了!--我说的是你那四个‘青衫之交’。”姜绵绵很怀疑地问:“当他们四人的红粉知己,还看得上其他男孩子吗?”
一矢中的!
“他们才看不上我呢!”我头昏地敷衍说。
是啊!他们没一个看得上我。陈豪生的嘲笑万年不变,骆家尧的梨涡可望而不可即,君启扬心有所属,侯灿玉……他只当我是玩具,不再玩弄我以后,我就失去价值了吧?
也不尽然,他现在冷眼旁观。从玫瑰色记事簿的作者变成读者,这也是种乐趣吧!
至于蜘蛛精这外号,是刘台彦送我的“分手礼物”。
而这个始作俑者约我今天见面,我心里很是戒慎,恍惚了一整天。
想找人作陪,首要对象当然是林经年;可惜我们正闹得不愉快,找他去见前男友,恐怕要雪上加霜。君启扬又正处于失恋低潮,骆家尧忙社团,陈豪生……别想了!他嘲笑我都来不及,才不帮这种忙,我又不想在侯灿玉的面前丢脸……
只好单独赴会。
约在生意清淡的时段,这家店果然人烟稀少。我到的时候,刘台彦已经在座。
刚开始他犹支支吾吾,终究还是道出目的。
“只是有点不甘心,所以找你出来。”刘台彦耸耸肩说:“我在你身上也花了不少钱,本来想说算了!可是,你的朋友散播谣言,破坏我名誉,还害我白白帮别人养了半个月的老婆!这笔帐又该怎么算?”
他指的是陈豪生。我反诘说:“你送我那一句‘蜘蛛精’,连别系都知道了,算不算回本?”
“这不一样!”刘台彦理直气壮说:“花钱的可是我!光是每天替你买早餐,风雨无阻,还有送你的礼物……”
“折算现金,你要我还多少?”我截断他。
这么干脆地问,刘台彦反而不好意思起来。
“我不是想跟你要回来,只是最近……有点不方便,想跟你借一点……当然,我会还你的!”
也好!如果这样能解决的话。
“我只有这么多了!”我掏出皮夹里的两千元。“拜托你以后别来找我,让我男朋友知道了不太好。”
“你在打发乞丐?”他脸色铁青。“交了新人,旧的就见不得人了?你真有那么在乎那个机械系的?你难道忘了以前我们也--”
“那是以前。”我低声说完,急着脱身。
“等一下!”他追上来。“那个机械系的到底哪里好?你在乎他,有超过他们?我不信!你明明跟他们暧昧得要命,就算男人一个个换,他们的位置也一样没变过,鬼才相信你们什么都没有……”
我快速结帐,不想让他请客,免得事后又被“追讨”。让男孩子付帐会有后遗症,我马上记取教训。
出了店门,我往学校方向走,刘台彦仍紧紧跟着。
“那个机械系的,气质调调太像他们了!你就喜欢那一型的,对不对?像那个姓侯的还是姓君的?……”
我猛地停步,错愕地瞪他。
“承认了吧?”刘台彦得意洋洋,仿佛捉到把柄。
“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!”我头昏脑胀,只能学侯灿玉这么说。
“不想承认?”刘台彦瞄瞄远处,忽然眼睛一亮。“真巧,我们来做个访问怎么样?看看当事人之一,他觉不觉得那个机械系的像他--”
“你干什么?”我惊恐地拉住他。
来不及了!侯灿玉已经看见他的招呼,缓缓朝我们走来。
“来得正好,学弟,有事想问问你。”刘台彦笑容满面地说。
“什么事?”侯灿玉彬彬有礼问。
“你身上有多少钱可以借我?”刘台彦突兀地问。
侯灿玉怔住,看看我,我则惭愧地红了脸。前任男友是如此不堪,老在侯灿玉面前丢脸,我真是瞎了狗眼!
然后我这双狗眼,眼睁睁看着侯灿玉掏出皮夹问:“你要借多少?”
“你们交情还真不错嘛!看在她的分上,说借就借。”刘台彦一副生意人嘴脸。“你觉得她值多少?开个价买断。”
“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?”我昏眩地抗议。“又轮不到你开价,也轮不到他出价,你贩卖人口啊?”
“贩卖‘纠缠你的权利’。”刘台彦微笑,又转问他。“你说,价值多少?”
侯灿玉一直泰然自如的脸,顿时变得严肃,他掏出皮夹里所有的钱说:
“我现在只有这么多,你要是嫌不够,我马上去提给你。”
刘台彦接过钞票数了数,大约五千块,他吹个口哨说:
“这么够朋友?还是,你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?如果是,那你也太大方了!就告诉过你,别跟人一起养老婆嘛!”
“她已经有男朋友了!”侯灿玉冷冷说:“所以请你记得,拿了钱以后就不要再接近她,看到她连招呼都不必打,可以吧?”
“不可以!”刘台彦摇头,忽然将钱塞回给他,又掏出刚才的两千元还我。“纠缠你的权利,我不卖了!”
我们同时一愕。
“曼媛,你是用什么方法游走这么多男人之间,让他为你赴汤蹈火?我对你真是愈来愈有兴趣了!”刘台彦瞄瞄侯灿玉,又看看我。“我也想加入竞争行列,重新追求你。所以,以后大家见面的机会可能很多,这‘纠缠权’怎么能卖呢?”
“我一次只跟一个交往。”我头昏脑胀,无力地说:“没有你所谓的‘很多个’,你要下战书也不是跟他说,不要弄错对象……”
我不行了!头要炸了!林经年正在气头上,现在再多这一个麻烦,情况铁定更坏;难道我的情路就这么不顺畅?
还有,平白无故让侯灿玉看了场好戏,他很过瘾吧?甚至自然而然地担任起我的护花使者,他的演技真是愈来愈精湛了!
我不敢看侯灿玉现在的表情。
这本玫瑰色记事簿,大概要变成“蜂蝶采花录”了!但究竟我是那朵花,或是蜂与蝶?每页纪录的是我勾引的蜂蝶数,还是我采过的花朵数?……
头好昏啊!
第七章
T大校园的风气自由,玩疯了的大有人在,书呆子更是不少;我属于后者。
凭我的脑袋,想跟上这些超级优等生的脚步,我连跷课都不敢。今天我却跷了下午的课,侯灿玉也陪我一起,我们并肩在校园里走着,漫无目的。
“那天谢谢你。”提起刘台彦,我就头痛。“可是,你其实不必拿钱给他的,如果他真的收下,那就有去无回了。”
再难看的场面都被侯灿玉看光,我不再避讳和他“谈情说爱”谈我与别人的情爱;我很需要他的意见。
“这不重要。你打算怎么办?”侯灿玉凝肃地问。
除了不理他,还能怎么办?
刘台彦并不是开玩笑,他果真又缠上了我,甚至还笑嘻嘻地宣称说:“我忽然发现,薛宝钗也满有魅力的,她毕竟是赢家嘛!”
我有哪一点像薛宝钗了!?我不是蜘蛛精吗?
陈豪生更恶毒,他听说这段故事以后,没好气地问我道:“你是捕蚊灯,还是猪笼草?”
莫大的打击!凭我,就只能吸引蚊蝇之流的货色吧?我偏头看看侯灿玉,又低下头去,什么也说不出口。
“你男朋友那边……还好吧?”他含蓄地又问。
讲到这里,我的脚步停下,欲落未落的泪,在我眼眶里打转。
侯灿玉察觉不对劲,忙问:“怎么了?”
我们昨天吹了!
恍惚间,林经年忧郁的笑、受伤的神情,又浮上眼前……
“其实你有多少追求者都无所谓,可是我根本打不进你的交友圈,这才是我介意的地方。你在乎他们,远远超过我;我自认一个敌不过他们四个,我认输……别难过,你有他们照顾,我很放心。可是,如果你不打算和他们有更进一步的发展,就别太依赖他们了!祝你早点找到一个份量超过他们的男朋友,让他来照顾你。”林经年分手时对我说。
一想到这些,我的视线变得模糊。我只不过想追求一段可靠稳定的爱情,为什么连寄予厚望的林经年,也要离我而去?
“你怎么了?”侯灿玉再问一次。
“他不要我了……”我哽咽起来。“他不要我了……都是你……都是你害的!他不要我了……”
我愈说愈是歇斯底里,泪水止不住地落下。大约我哭得太引人侧目,他牵引恍惚的我至湖边,让我坐上长椅,再给我一整包面纸让我哭个痛快。
我的抽噎断断续续,他环住我的肩膀,手轻轻地拍抚安慰。在我情绪稍微平稳之后,他才沉下声音问:
“他要求分手,跟我有关?”
“他觉得……我在乎你们,多过在乎他……”我低声说。
“根本没这回事!”他皱眉。
“是啊!”我慌乱带过,向他道歉说:“对不起喔……我刚才有点失控,乱骂一通,你不要生气喔!”
“不会。”他泛出微笑,拍拍我又柔声说:“你想说什么就说,想骂什么就骂,骂完可能舒服点,我不会生气。”
我眨眨眼,心涌出暖流。失恋的人最大,他难得对我这么温柔呢!
一瞬间我竟想这么永远失恋下去……疯了!一个人能有多少能量,忍受得了持续不断的失恋?我可不想当咳血葬花的林黛玉!
“你想等他回心转意?”我一怔,他又问:“你还很喜欢他是吗?”
熟悉的问题又来,我身体一僵,习惯性起了戒备。
“是啊!他是我交往过最喜欢的……”我咬咬牙,干脆先发制人。“你想笑就笑吧!反正我满脑子都是玫瑰色废料,整天想着要谈恋爱,我早就被你笑惯了!”
“我不是想笑你。”他长叹,拍拍我又说:“以前我太不成熟了,对你很不客气,请你原谅。我现在当你是好朋友,多少会想帮你的忙,为你尽点力。如果有必要的话,我可以替你去找他说清楚,怎么样?”
“谢谢你,不必了,只怕愈说愈糟呢。”我摇头。
“真的不必?”他追问。
“算了!我谈了半年多的恋爱,统统没有好下场,就休息一下吧。”我停顿半晌,又抬头看看天空说:“为什么会这样呢?我只是想谈一场成功的恋爱而已啊,这好像是件很困难的事。我喜欢的留不住,喜欢我的,我又都不喜欢……我是不是很差劲、很糟糕?所以只能吸引一些苍蝇蟑螂,留不住好男孩?”
“没这回事!”他环住我肩膀的手一紧。“你只是运气比较差而已。”
我很讶异他肯这么安抚我,朝他感激地一笑。
“我是说真的,不是安慰你的。”他握住我的手,郑重地又说:“你真的很讨人喜欢。”
此地无银三百两。我微微一笑,若我真有那么可爱,为什么他从来不动心?
“你呢?”我反问他。“都这么久了,怎么没再看你追过哪个女孩子?”
侯灿玉一怔,换他微笑不语。
“你喜欢胡晶瑶那种类型,我们学校应该也有……”我灵光一闪。“对了!你干脆去追君启扬那个同学好了!医科的女生,跟你差不多优秀,她长得又不错,你去追她,君启扬也少受点骚扰……啊!”
忽然想起他说过不要君启扬不要的女人,我陡地住口,懊恼自己的胡言乱语。
“说完了?”侯灿玉似笑非笑问。
“对不起喔!我又说错话了!”我怯怯地不敢看他。“你最不喜欢捡他不要的……”
“跟这一点没有关系。”他皱眉叹气。“不要把我以前的胡言乱语当真。”
胡言乱语?喔!对了!他怪过我--什么时候说真的,什么时候说假的,我都分不清……我是分不清呀!侯灿玉一向笑脸迎人,阴阳怪气却全赏给我,只有鬼才晓得他几时耍我,几时说真的哩!
虽然近来他的态度已有改善,但阴影早就成形,我怕了他,一时松懈才又误触地雷。我眨眨眼,不敢追问下去。
“操心你自己的事就够了,我的事我自己处理。”侯灿玉玩笑地点点我的额头,顿一下又说:“等时机到了,我会告诉你的。”
时机?什么时机?
“你……有喜欢的人了?”我屏息问。
他踌躇一会儿,才微微点头。
“不是胡晶瑶?”我睁大眼,心怦怦跳。
“不是。”他看着我说:“如果追到了,我一定第一个让你知道,嗯?”
“真的!?”我眼睛瞪得更大,心扑地往下直坠。
“真的!”他宛如承诺地说,宝光流动的眼眸闪着期待的神采。
耳边仿佛轰隆一响,我的心却直直坠入谷底,摔得粉碎。
侯灿玉喜欢的人……到底是谁?
目前我呈失恋状态,好奇心虽炽,下意识又怕知道答案,就干脆消沉在感伤当中,不闻不问。
但我在校园里大哭的消息传出去,逃避不了各方的慰问,谁都知道我失恋了!好惨!
“这下系上的男生可乐了!他们排队等着当蜘蛛精的下一个猎物。”姜绵绵说:“不过,女生就紧张了!有男友的怕被你抢,没男友的又要闲嗑牙,你要有心理准备。”
中文系的系风保守,像我这种穿着时髦、换男友像换衣服一样的女生,是标准的蜘蛛精。但我又不曾脚踏两条船,新旧两任之间的“空窗期”虽不长,也还算分得清楚;我自认问心无愧。
“不如这样,干脆把你那个护花使者拿来用,保证没得挑。”姜绵绵又建议。
她指的是侯灿玉。最近他有空就陪着我,免得我太过消沉,让同学们羡慕不已。可是他既有想追的女孩,怎不怕和我过从甚密,让对方误会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