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刘台彦,他名正言顺地加强攻势,要不是有侯灿玉陪在我身边,我就被他缠死了。
“他是第一候补?”刘台彦端详我的护花使者。“果然是他,也好,敌手愈强,就愈有挑战性。”
侯灿玉露出他的招牌微笑,什么也不解释,反而当起我的烟幕弹。
也曾在校园里遇上林经年,他不避讳和我打招呼,并问候我一声:“还好吧?”
我点点头,心里有点眷恋。
“有他陪着你,我就放心了。你终于决定和他更进一步了?”林经年问。
“啊!?我……嗯。”不知怎地,我并不想否认。
“你们绕了一大圈,总算是在一起了。”他落寞地笑。“我却只是你们之间的插曲而已,好不甘心……可是,我们如果在一起,你还是会继续分心吧?现在这样,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。”
林经年走了,留下无限惆怅的馀韵。
我目送他孤寂的背影,心里也有不舍,但仍是没试图跨出脚步。
“何必逞强?”侯灿玉悄悄出现。“看得出他很舍不得,你现在追上去解释,还来得及。”
我仍然摇头。
要到这个时候,我才真心承认过去伤他不少。如果不能将林经年放在第一位,我就没资格和他在一起。
只是这么一来,人人都误认侯灿玉是我的新男友,我的周遭清静不少;久而久之,我习惯他的照顾,竟也希望就这么继续下去。
直到陈豪生看不惯侯灿玉成为我的“御用私物”,他找上我谈判。
“第五任不到一个月又挂了!没见过你这么花心的。”陈豪生皱眉问:“你真的不能没有男人照顾?走了一个,就马上要找一个递补?还打主意打到侯灿玉的头上!我实在看不下去了!”
“啊?我跟他不是……他只是安慰我,替我挡挡别人而已。”我强笑。
“如果只是帮忙,为什么不找我?”陈豪生质问。
我瞠目。找他!?
“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?与其让灿玉牺牲,不如我来好了!就当是拯救天下无辜男人喽!”他无奈地摊摊手。
“这……谢谢你啦!”我委婉地说:“可是,这样不太好耶!如果这么快又换成你,说服力可能会被怀疑……”
“你的意思是,我不如灿玉!?”他凶狠地眯眼。
“不是啦!”我忙摇手。“你不是说我换男人换太快了吗?马上又换成你,那就太……”
“你也会顾忌这个?那你以前怎不收敛点?”陈豪生讽笑,咳了咳又说:“玩假的,再有说服力也是假的;那还不如玩真的,真的还怕人说吗?”
玩真的!?我傻眼。
陈豪生极不自在地又咳了咳。“反正我没交过女朋友,也差不多是时候了!我最熟的女孩子是你,你又刚好失恋……嗯哼!我们也许可以试试看。”
这个意思是--他要追我!?
绕了一大圈我才弄明白,我惊得下巴拉长,合不拢口。
“干嘛吓成那样?我又不是gay,交女朋友很奇怪吗?”陈豪生粗声粗气问:“你的答案呢?Yes or no?一句话!”
他常骂我笨、看不惯我换男友像换衣服,我有什么值得他一试的?
“你跟我开玩笑的吧?”我低怯地问。
“你--”他怒目瞪我。“对!我就是在开玩笑!当我什么都没说!”
陈豪生气冲冲地走了,留下一头雾水的我。
既然是开玩笑,他生什么气?除非……
忽然又想起那个幼稚园欺负我的小男生,曾经有过的怀疑,又一次回炉重温。
不是没怀疑过他对我有意思,但他的恶声恶气太过头,让我自认患了妄想症,自我意识过剩;哪知道是真的!?
我既不觉得飘飘然,心也没怦怦跳。灰姑娘的情结早在被他们彻底耍弄过后,消失得一干二净了!
如果是两个月前,我也许肯试试投入陈豪生的怀抱,但现在……
我享受侯灿玉的照顾,几乎赖上了他,以致于这次的“失恋”拖得特别久。
我和侯灿玉拥有彼此的课表,除了假日,在学校天天见面。我悄悄陶醉在宛如情侣的假象里,渴望恋爱的毛病,在这一刻被他治愈。若我找到下一个对象,他的任务宣告完成,这段快乐时光就要结束了吧?
接着,他是不是就要去追喜欢的女孩子了?……
不!与其看他和别人陷入情网,我宁愿就这么继续下去,不和他谈恋爱也无所谓,谁叫我喜欢的仍然是他呢?
多巴胺的效用一点都没过去,那篇报告是骗人的!专骗我这种不懂自然科学的笨蛋!害我傻傻地将它奉为圣旨。
是否,单恋四年还不算?真的要谈上四年恋爱,多巴胺的作用才会对他停止?
那我是不是该狠狠被他拒绝过,才能彻底死了心?
然后,这一厢情愿的一页,才算真正写下句点?
※ ※ ※
很久没踏入侯家,心里有点彷徨。
跪坐在熟悉的和室里,侯灿玉奉上亲手泡的锡兰红茶。我捧在手中,暖意流入心里,久违的茶香薰得我有了泪意……
“你怎么了?”他惊讶又关心地问。
“好久没喝你泡的红茶,太高兴了啦!”我抹抹眼睛,很没种地说。
侯灿玉的笑容有点复杂,不知是喜是苦。
他又将我从头看到脚。
自从被陈豪生骂过,又被侯灿玉挑剔过,我对穿着就很小心。今天我穿着七分裤,不必遮遮掩掩怕露春光;上身套一件圆领泡泡袖的萝丝装,也说不上曲线毕露,他不会找我的碴吧?
“你穿衣服的品味愈来愈好了!”侯灿玉赞赏地说。
“都是你‘训练’的呀!”被他训练得连男孩子的衣着品味都要挑剔,唉!
“所以你这么受欢迎,连豪生都忍不住了!”侯灿玉看着我,冷不防又问:“为什么拒绝他?”
我顿一下,小声问:“你也知道?”
“他跟我提过。”侯灿玉不解地说:“我以为你会答应呢。你……应该也喜欢过他吧?”
不错,我曾经对陈豪生动过心,我甚至盲目地崇拜过他们每一个,但这又不表示他们谁钦点我,我就得痛哭流涕地答应呀!
“是喜欢过。可是,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。”我忙又说:“而且,他只是同情我失恋,又看不惯我缠着你……他没有必要牺牲自己,跟我交往吧?”
“牺牲!?”侯灿玉睁圆眼。“他这么跟你说的?”
我点点头。
“这个笨蛋!”侯灿玉摇头又叹气。“架子端这么高,难怪你会拒绝。”
“对啊!”我喃喃嘀咕。“说我是捕蚊灯、猪笼草,骂我是蜘蛛精,笑我没男人就活不下去,那他为什么要当我的猎物?除非他自认是蚊子苍蝇……他那么骄傲,不可能的!所以我想,他应该是耍我玩的,他又不喜欢我……”
“你没把这些话说给他听?”我摇头,侯灿玉忍笑又说:“豪生也是自作自受!他其实很喜欢你,可惜他不肯低声下气。你毕竟不是以前的你,这一招哪行得通?我曾经想过,他是我们当中最有可能跟你在一起的,想不到你会拒绝……”
说得我好像完全没得选择似的!我不悦地咬着下唇。
“那,你以后有什么打算?打算继续缠着我?”他调笑地揭穿我的妄想。
“你……你觉得我很麻烦?那,我不缠你就是了!”我满腔委屈,起身就要走。
“等一下!”他一把拉住我,将我扯坐回原位,手一环扣,紧紧箝我在怀。“我巴不得你继续缠着我,怎么会嫌麻烦?”
这个意思是!?……
我伏在他胸前,头一抬,心脏狂跳。眼前白玉般的脸满是温柔,魅惑的眸光在我身上流转,一圈圈将我罩住。这个气氛……
“既然你谁都拒绝了,那要不要就跟我……在一起?”他轻柔地问:“当我的女朋友好不好?”
他的声音有如天籁,眼前仿佛闪起各色光彩,世界为之一变。我一栗,心脏几乎超越负荷,一时昏眩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曼媛?”他唤我,唤得我心酥脚软。
“你的生日……又还没到,不需要我当你一天的女朋友吧?”我昏昏然问。
“不是!”他握住我的手。“我是真心诚意,希望你当我的正牌女朋友。”
“你……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?”我呆呆地又问。
“就是你呀!”他笑了,爱怜地抚摸我的脸颊。“我不是说过,如果追到了,我一定第一个让你知道?所以现在才这么问你啊!”
心里仿佛有千万只蝴蝶拍着翅膀,我勉强拉回点神智。
“这怎么可能?……你是不是在耍我?你不是说,你不要君启扬不要的女人?你不是要我等十年?你不是一直警告不要缠上你?……”
“别说了!”他挫败地叹气。“那些气话、玩笑话,都不是说真的。其实去年暑假我就想跟你提了,可是你那时候给我的答案,让我说不出口……这次我可是练厚了一层皮,才又跟你开口的。”
那时,我也等着他的答案。可惜我们都在等,谁都没先跨出那一步,所以才延宕到现在?
他凝视着我,手轻轻抚摸我的长发。“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喔?你肯不肯?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泪水又盈出眼眶,我咬住下唇,朝他一捶说:“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啦?”
害我像个白痴一样,绕了一个大圈子,交了一个又一个男朋友,心里却始终恋着他又不肯承认。喔!这折磨人的家伙……
“怎么哭了呢?”侯灿玉低郁地问:“是不是我晚了一步,你另外有喜欢的人了?或者……你还喜欢他?那个机械系的学长……”
“不是、不是、不是!”我猛摇头,抹抹眼泪。“我只是太高兴了!你为什么不早说?我当然也喜欢你!你不是一直怀疑我喜欢你,一天到晚警告我别妄想?你一向聪明,以前能看穿我,怎么现在反而看不出来?”
“真的!?”他一喜,仍有疑问。“可是,你不但为他哭,到现在还为他闷闷不乐,我以为……”
“你以为!?”我怨道:“还不都是你害的!我闷闷不乐,是因为不想离开你,我不想你去追喜欢的女孩子,才故意失恋下去,你以为!?……”
“你还不是以为我喜欢别人?”他吁口气。“我却以为,你习惯了我的照顾,才接受我的……我还以为你拿我填空档,恢复以后就要交下一个了!”
好长一串的“各自以为”,我苦涩地说:
“下一个?如果你真的不要我,我可能就去找下一个了!我一直想谈一场成功的恋爱。你既然不要我,又认为我跟谁都可以交往,我就交给你看!就是这样,我之前才交了那么多个,还不都是因为你……”
“看来,是我自掘坟墓了?”他玩味地问。
满腔委屈涌上心头,我迫不及待地向他倾吐。
“他们每一个都抱怨地位不如你们,刘台彦甚至看出来,我留恋林经年是因为他的气质最像你……”我警觉这点,才不敢挽留他。“你以为我为他哭?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!我喜欢他是因为你,我气自己为什么中了你的毒?我一方面想忘了你,又总是不自觉喜欢那种聪明优秀、气质优雅的典型,想在他们身上找你的影子……”
话说到这里,我的唇被他堵住。
由于太过突然,我睁大了眼,来不及反应。他轻轻以手覆上我的双眼说:
“从刚才,我就在等你的‘袭击’,已经等得不耐烦了,只好换我主动……先别说那么多话,嗯?”
陈年旧帐又被他翻出来,我窘得拍掉他的手,不让他得逞。
“我还好好的活着,你不必替我‘瞑目’!”我鼓着腮说。
“那这样呢?”他笑着轻吻我的睫,左右轮流,吻得我咯咯地笑,终于乖乖闭上了眼。
睽违已久的亲吻,又是由他主动,我高张的情绪已经飘上了天。“谈”情“说”爱?嗯,还不如痛快吻一场。
所有的镇怨,都化作柔情蜜意。我承受他的深吻,享受呼吸、心跳与他同调的感觉。
沉醉在他的怀抱与热吻当中,我觉得好幸福。
翻开我这本玫瑰色记事簿,色彩斑斓,狗血从头洒到尾。
封面是君启扬,内文穿插着骆家尧和陈豪生几行“附注”,作者则是侯灿玉--上大学以前。
之后虽由我执笔,然而我却为了他,杜撰出一篇篇故事,最后才得以在他的篇章继续下去。
侯灿玉仍然是作者,间接操控着我的感情记事。
直到现在,他终于升任男主角。
第八章
T大校园人才济济,资优生满地都是。
但天才也分等级。上焉者,会玩也会念书,中焉者,书念完有馀力才玩;下焉者,好不容易上了大学,由我玩四年,先玩再说。
未入T大之前,我以为所有的T大生都是上焉者,是他们四个拉高了我的眼界。
反例很多,家君启扬的同学,我刚入学就被他吓坏。这位医科仁兄瞄着我的脸,正经八百说:
“你脸上有几颗雀斑,可以用红宝石手术打掉。眼袋也很明显,等年纪大了就会下垂,不如先开刀去掉。还好你的痘疤不是很严重,不必磨皮;不过如果你想整个改善肤质,建议你用果酸换肤。至于你的两边眼睛有点不对称,鼻子不够挺,可能就要做整形手术了!”
有那么惨!?
我当场花容失色,忙掏出镜子检视,自信全无。
“他不是嫌你长得抱歉,他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,所以搬出他的‘专业技能’。”君启扬笑着安慰我。
慢慢我才晓得,T大校园中,这种人可不少。他们关在象牙塔里,与书本以外的世界隔绝;连女孩子忌讳被挑剔外貌都不懂,那位医科仁兄的“求偶之路”,恐怕多灾多难。
就算他是医科生也一样。
以前我基于崇拜心理,专挑上焉者交往,而且是理工科系的男孩;包括林经年、刘台彦,都堪称佼佼者,会玩又会念书。但被惯坏胃口的我,只吞得下上品中的上品;这是幸或不幸?
我与侯灿玉的恋情传开,林经年正好也交了新女朋友。校园里双双遇见,他甚至装作不认识我,这让我有点难过。
反而是刘台彦大方得多。
“你还是选他了嘛!”他酸酸地说:“没错,我是小器,没他大少爷有钱,没他会投胎。不然,谁有那个闲钱闲工夫,养得出他那身‘仙气’?捧着红楼梦装模作样,优雅地喝着各式红茶,从头到脚都是当季新货……要不是有优渥的环境,他哪来的品味?你以他的标准为标准,我不必比就输了!”
他边说边瞪回避一旁的侯灿玉。
“听说你甄试上研究所了?恭喜。”我诚心地说:“祝你将来比他更有成就。这样我就可以刺激他,‘看吧!人家比你还行,我好后悔选了你……’你说好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