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、我知道,”左霓霓连忙安抚她。“你很辛苦,我们大家都明白,还请你忍耐一下,可以吗?”她好声好气地说道。
左霏霏摸摸凸出来的肚皮,脸上泛起柔笑,洋溢着母爱。“孩子啊,别再捣蛋喔!你娘我很辛苦的,知道吗?”
“他(她)会知道的,”左霓霓小心地扶她坐回椅榻上。“你休息一下吧!”
左霓霓又走到店外,看见那几个孩子又高兴地玩在一起了。望望天色,虽然尚未到傍晚,但天色已经有些灰暗,大概晚些时候会再下场雪。今年的雪下得很早也很多,街上的行人已经是来去匆匆了。
“今天是腊八了吧?”左霏霏手里捧着火炉问道。
“是。”
“关门吧!”左霏霏轻轻打个呵欠。“你还要回去煮腊八吃的粥呢!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人来的了。”
“嗯,好。”左霓霓见街头很冷清,大概真的不会有什么人来了,于是便打算关门回家。
正当她背过身想进店内时,冷飕飕的一阵风过来,很寒、还有种很利的、很刺耳的金属交击声。“锵”地一声,就近在她的耳边,差点把她的耳膜给震聋。
“呀?”左霓霓想转过头去看个究竟,但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往右侧一推,让她重重地摔倒在“明才书斋”的店内。
“好痛。”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左霓霓勉力坐起来,眼睛不大能看清东西,只有满天的星星在旋转。
“霓霓,你怎么样?”左霏霏尖叫着,然后跑到她身边跪下,担忧地扶起她。
“大姊——”左霓霓有些虚弱地轻唤。
“怎么了?还好吧?哪里摔伤了?哪里痛?快告诉我!”左霏霏焦急地道,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,拿捏不准霓霓有没有受伤。
“我没事。”左霓霓甩甩头。“怎么回事?”她轻轻揉着太阳穴,想让脑子清醒一点,好弄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但手肘处却传来阵阵的刺痛,心想,大概刚才那一摔撞伤了。不过应该不大严重,因为它还能动。
“你自己看吧!”事实上,左霏霏也不大清楚是什么一回事,她只见到有两个人正在交战着。接着,在一把金刀差点要挥过左霓霓的脖子时,有一只手臂将她推了进来。所有事都发生在弹指之间,加上她一看到那把差点就把左霓霓砍伤的刀时,已经吓得快要魂飞魄散了,哪还有心力来搞清楚目前的状况?
伴随着阵阵的尖叫声,人们乱跑的脚步声,还有剑与刀相击的“锵锵”声、呼呼的风声,各种声音交混在一起,左霓霓几乎可以断定,这必不会是什么好事。
左霓霓定定神,小心地拉着左霏霏躲到门后(因为左霏霏死也不肯先回内屋),就在刚才那些小孩玩耍的地方——孩子都已经四散躲回家了。有两个人在对战着,一个手里拿着剑,而另一个则拿着刀。两人的武功似乎都不低,打得难分难解。
“你看,”左霏霏的口气完全是兴奋的。“他们打得好激烈,你觉得哪一个会赢?”
左霓霓的柳眉几乎倒竖起来。“有没有搞错?在这里打?还是拿真刀真枪,太过分了吧?”要是伤到百姓怎么办?他们是什么人啊?
“别那么扫兴嘛!”左霏霏用着完全不在乎的口吻道。“快说,你觉得哪一方会赢?”
“正义的一方。”这是真话!左霓霓不敢想象,如果是坏蛋的那一方赢了,她们会有什么下场。毕竟她们现在正不怕死地偷看着。
交手了百来回合,拿刀的那一位渐渐处于下风了,在互相一个击掌后,拿刀的男子往后跃,似乎想逃走,但被拿剑的男子追上,一个隔空掌打在拿刀的男子背后,男子摔到在地,大吐一口血。拿剑的男子乘机上前捉拿,但被拿刀的男子一个滚身,又躲开了。他立即迅捷地跳起来,但他这么一滚一跳的,居然好死不死地进了左霓霓她们所待的书斋内。
左霏霏和左霓霓都吓得半死,男子不但脏头脏面,额头和身上还有多处的伤痕与血渍。
左霓霓轻轻地往后退了退,拚命想遮住怀孕的大姊。
拿剑的男子想冲进来捉住他,但拿刀的男人已经看见想躲起来的两个女人了。他狰狞一笑,伸手一抓,把最前头的左霓霓抓到身前当盾牌。
“霓霓!”左霏霏捂着嘴,仍掩不了尖叫声。“快放开她,听到没有?坏蛋、混球,放开她,松开你那肮脏的手!”
“手?肮脏?”男人笑了笑,勒着左霓霓的脖子的手,改为了他那把沾满血迹的刀。“这样,如何?”
“放、放开她!”左霏霏怒恼地吼叫着,差点气岔。“如果你敢伤她一根毫发,我会教你死得很难看!”
“是吗?”男人不在乎地耸耸肩。“我还真期待呢!”
“你——”左霏霏气得跳脚。
“大姊——”
“嫂子——”
两人同时出声阻止快要气疯的左霏霏做出任何有害的事。刚叫完,两人俱是一怔,同时望向对方。
“左霓霓?”聂云严肃的脸,还是一贯的严肃,只是还冷凝了一些,好象是被外头的寒风给冻结了似的。
“聂云!”见着是大名鼎鼎的聂云,左霓霓不自觉地松口气。“不要让大姊乱来,拜托你!”虽然对他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好,事实上,直到前一刻,她对聂云的印象都不算太好,觉得他实在太严肃了,好象永远不会有什么快乐的事情发生似的。但这一刻,她实在不得不说,认识一个名满天下的神捕,总是件幸运的事。
“你还管我,你看看你自己吧!”左霏霏气急败坏地叫道。在此同时,隔壁的左家人也全涌了过来,一见到情况如此,左母只来得及叫一声“霓霓”便晕过去了,左守只好先扶她回去。但留下来的左雾雾与左霜霜,对目前的情况也没任何的帮助。
“喔,天哪!”左雾雾只能挤出这几个单字,看上去,她明显是给吓住了。
“大姊,怎么回事?”左霜霜比较好,至少会说一句全话。但看到一个浑身血污的男人用刀架在自家的二姊身上,你也别指望她能有多镇定了,她只能让自己别腿软而已。
“那个混球,居然卑鄙地捉住霓霓,气死我了!”左家大概只有左霏霏不感到怕,还在那儿气势汹汹地吼叫。“聂云,快捉住他!”
“大姊,你别——”左霓霓有些头痛。鲁莽的大姊啊,你千万别乱来,她还不想死哪!
左霏霏正气在心头,哪听到左霓霓的话。“快啊,聂云,把你的看家本领全耍出来,把他揍得满地找牙!哦,不,还得跪地求饶!”左霏霏手脚齐齐舞。“快啊!聂云,你是神捕耶,快啊!”
“现在不能。”聂云低声道。对方是朝廷的十大要犯之一,杀人无数,早已是亡命之徒了,鲁莽行事,只会让左霓霓的生命结束得更快而已。
“为什么不能?”左霏霏扠着腰,不满地瞪着他。“就因为她是我妹妹,而不是果儿吗?你不要以为,只有你的家人才是人。”她口不择言。
“嫂子,”聂云有些无奈。“任何人的性命都是宝贵的,这当然也包括令妹!”只是鲁莽行事是绝对无法救得了左霓霓的,左霏霏不明白。
“聂云,你不要理我大姊了,她脑筋不清楚,你又不是不知道!”左霓霓实在很想把左霏霏的嘴巴给封起来,都什么时候了,这里可能救自己的,只有聂云,她还无理地责骂他!
“好热闹啊,不过我的耐性不多了。”捉住左霓霓的那个男人懒洋洋地说。要不是他的双眸是杀红了眼的恐怖,左霏霏大概会第一个冲上前将他揍个半死。“聂云,你从北到南地追我到这里也算不容易了。怎么样?要加入我们天鹰帮吗?我保证你会得到比朝廷更好的东西,包括女人和钱财。”
“是吗?”聂云轻蔑地瞥了他一眼。
“你这个龌龊的东西,你少费心了,聂云才不会听你的。”左霏霏用力哼他、讥讽他。
“我不是在跟你说话!”男人笑了笑。“或者你愿意看到这种情况?”他将刀向左霓霓的脖子推进几寸,顿时,一条血流便沿着左霓霓雪白、柔嫩的肌肤徐徐滑下。
“你——”左霏霏看着那条血流,还有左霓霓忍着痛而颦起的柳叶眉,怔了怔,终于没敢再出声。
“放下刀!”聂云的脸比天山上千年不化的雪更寒、更冰上几倍,他拿着剑的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,心里面一阵陌生的情愫,以及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怒气!
“我为什么要听你的?”男人无情地扬扬眉。
左霓霓虽然觉得痛,但她还是镇定地衡量一下,决定可以指望的只有自己。“雾雾,霜霜,把大姊送回咱家,千万!务必!一定!不能让她出来!”
“我不能丢下你!”左霏霏生气地道,但看见她脖子上的血,又觉得很心痛。
左霓霓不理她。“雾雾,霜霜,你们还等什么?有聂云在,我会没事的!快走!”
左霜霜犹豫地望着她。“可是,二姊——”
“听你二姊的话吧!”聂云拍拍她的肩膀,左霓霓的冷静让他很佩服的同时,也很庆幸,一个不歇斯底里的女子,更能让他专心与冷静。虽然刚才一刹那的怒火翻腾着实让他惊讶。“相信我,我会保证你二姊好好的。”
“聂云,你这么有把握?”男人冷漠一笑,然后环着左霓霓的纤腰,在聂云还在安慰地拍着左霜霜的肩膀时,乘机窜了出去,跃上屋顶,一路向郊外狂飙而去。
“霓霓!”三人同时大叫。
“照顾嫂子!”聂云交代一声,立刻追了出去。
“聂云,如果你不把霓霓安全带回来,我一定会拆掉你的骨头的!”左霏霏冲着聂云的背影大叫,但他已经追去很远了,也不知道能否听得到。
聂云当然听到。其实那个恶徒能走,也是聂云故意给的机会。因为在书斋对打太不明智了,只会伤害更多无辜而已;让他逃离群众,聂云更容易应付。
第二章
男人来到郊外的一间破庙内,终于力有不济,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人质。
“哼,死聂云,总有一天老子会杀掉你的!”男人气咳道,声音有些嘶哑。他微微喘口气,将摔在一边蠕动着的左霓霓点了穴。
“想走?门都没有!”男人大笑几声,但不幸呛到了口水变成咳嗽。
左霓霓虽然不能动,但她的头晕和脖子上的痛一点都没少。刚才男人一直带着她逃,在屋顶上左窜右跳的,害她差点没吐出来。再加上寒风又狂又冷,她都快要冻死了!
她今年犯太岁了吗?怎么这么倒霉?过两天就过年了,她总不会在今天死去吧?呜,她不要啊!她才十八岁还这么地年轻,她不要死啊!
那个聂云,怎么还不来救她?他再不来,她看不用恶徒杀掉她,她也会冻死了。
她半躺在地上,姿势很不舒服。她轻轻地吸口冷气,脑子总算冷静下来了。虽然心里还有莫大的恐惧,但此刻,她也只有把它强压下去。不想死,那她就必须勇敢和镇定。
唯一值得庆幸的,就是她脖子上的血似乎止住了。
“起来,”男人解开她的穴道,踢踢她。“不想死,就生个火。”他眯起眼。“你可不要告诉我不会,不然,我会先奸后杀!”他扬了扬自己的刀。
左霓霓忍住大骂的冲动,拖着快要散掉的身躯,一边拾着破庙中的稻草和小木块,一边用手在地上抹了抹,再涂到自己的脸上。装丑一点应该不会惹起那男人的兽性吧?
把稻草和木块全部堆好后,她接过男人丢过来的火折子,点燃了它们。
温暖、稀薄的温暖总算祛走了屋内一些些的寒意,但左霓霓还是很冷,因为她不敢坐近火堆。
“你和聂云是什么关系?”男人伸个懒腰,问道。
左霓霓瑟缩了一下。“朋友,普通朋友。”她有考虑说“没关系”,但她既然叫得出聂云的名字,那要说他们没关系,似乎太令人无法信服。
“只是朋友?”男人大笑几声,却很空洞。“我看不像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
左霓霓微微一吓。“三子。”
“三子?”男人狐疑地瞅住她。“说谎!没人叫那种名字的。你最好说实话,要是我逃得了命,我不会放过所有欺骗我的人的。”
你逃得了再说吧!“是真的。”左霓霓一口咬定。
男人望着她,左霓霓极力忍住想尖叫的欲望,强迫自己与他对视,并且不准畏惧、退缩。终于,男人笑了笑,再重重地哼几声,移开了目光。
左霓霓不敢松懈,怕被他发现。不过,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呢?聂云没有追来不是吗?他为什么还要带着她这个包袱呢?
“我不会杀掉你的。”男人好象背后也长了眼睛似的,不用瞄她,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“为、为什么?”左霓霓冷得口齿不清。天色已暗,寒风更狂冽,气温随着远处太阳西下而迅速下降。左霓霓很怀疑自己能否在这里熬上一夜。
“因为他在附近。”说完,他一个跳跃,躲开一支急速飞过来的竹枝。
男人躲开后,翻身想捉住左霓霓做人质。
左霓霓这回学乖了,见着男人过来,她发挥着自己潜藏的能力,敏捷地跳起,然后狂跑起来。
“想跑!”男人大喝,展开轻功捉拿她,却被一支支不知打从哪里射来的竹枝给绊住。
左霓霓没命地狂跑,也顾不得竹枝会不会刺中自己,反正她知道,她绝不能停下来,一停下来,命就会没了。
才想完,她的裙摆就被人扯住,她“啊”地一声,摔在地上,扭头一看,赫然是拿刀的男人。
男人举起刀,双目泛血,似乎想一刀将她了结。
左霓霓捂住眼睛。“聂云!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最后的关头,居然会叫出他的名字。但她就是不自觉地叫了,仿佛这是一道符咒,只要她能叫出来,她就可以获救一般。
然后她的纤腰就被人环住。她还在闭着眼,不清楚情况怎么样,但一股好闻的,属于男性强势的、能令人情绪安定下来的气味,却不断飘入她的鼻子内,侵入她的肌肤,然后到达她的心,让她的恐惧、不安、焦虑都奇迹般地平复下来。
“没事的。”聂云的声音响在耳畔。
左霓霓睁开眼,见着聂云一手护着她,而另一手则拿着剑指着男人,目光与表情都非常严肃、凛然。
左霓霓有些微惑。他的样子明明如此冷酷,为什么他的手臂却这么地有力、他的怀抱会这么地温暖呢?不大符合她的想象。
她的脑子正在乱七八糟地想东想西,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环境,不知道聂云何时放开了她。她只知道,等她回过神来时,男人已经倒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