拓时皱了皱眉头,盯着她几秒钟,随即缓缓环视众人。
但见被他目光所扫到的人,无下躲的躲、溜的溜,全心虚地逃窜得无影无踪。
这时,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又是少奶奶大摆乌龙了。
少奶奶恐怕不只天生倒霉,脑袋瓜子应该内存也不太够,还有某个地方年久失修濒临当机了。
拓时又好气又好笑,最后视线又回到了一脸呆愣的银当身上。
“或许你可以告诉我,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
银当在最初的震惊过后,蓦然一扫愁容,爆出了一声狂笑。“他们真的放你回来了!他们并没有骗我……真是太好太好了!”
他一怔。
她狂喜到极点,又惊又痛的心绪瞬间被他平安归来的消息一扫而空,她激动地冲入他怀里紧抓着他不放,肩头、指尖均是余悸犹存后的颤抖。
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,我会失去你了……”她哭得乱七八糟。
拓时既迷惑又哭笑不得,却本能地揽紧她。“傻老婆,你怎么会失去我?”
她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,怎么也不肯稍稍放开一些。
他怜惜地抬起她泪痕斑斑的小脸,低喟了一声,“究竟是怎么回事?我还是没弄懂。”
“绑架你的那个混蛋没伤害你吧?”她忽然想起这件事,急忙对他上下其手摸来摸去,就差没有蹲下去掀开他的裤管瞧。
她要确定他完好无缺,连一根寒毛也没有掉。
“我被绑架?”他不解。
“我了解,我明白。”她一副完全理解的表情,“身为男人遭到歹徒抓走,说起来的确有点不光彩,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?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了。”
看着一脸安慰的她,拓时心底不禁掠过一抹不祥的预感。
“银当,你该不会是……”他迟疑的顿了顿,“被诈骗集团骗了吧?”
他可以非常地肯定。
“不会!”银当有点激动,一脸认真地道:“我还问过他是不是诈骗集团的,他亲口否认了。老公,你相信我,我没有笨到那种地步的啦,我当然是合理地怀疑过这一点,还努力求证过哦!”
宾果!
事实证明她就是有那么笨。
拓时揉着突然抽痛的鬓边,不知道该大笑还是该抓住她猛摇一顿,看看会不会让她拘小脑袋灵光一点。
“你怎么了?”她一脸狐疑地瞅着他。
他好象有点在憋气……
糟了!他该不会是死要面子强忍着疼痛吧?天知道那个可恶的歹徒对他做了些什么!
看见他的小妻子表情奇异起来,亮晶晶的眼珠子又骨碌碌乱转了,拓时戒慎防备地盯着她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
“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呢?这样忍着痛怎么行?”果不其然,她又天外飞来这种无厘头的话,眼圈红通通的。
拓时突然有种想晕倒的感觉,揉着眉心,郑重而肯定地道:“我没有被绑架,也没有受伤,更没有被凌迟,你真的遇上诈骗集团了。”
她紧紧地瞪着他,“不是吧?”
他无奈地点点头,“就是。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电话那头还传来你的惨叫声——”
“假的,是同伙伪装所演的一出戏。”
她登时眼前金星乱窜,身子往后一倒。
“银当!”拓时急忙接住她。
银当全身虚软,可是在震惊过后,她忽然挺起腰脊,怒气冲冲地大叫起来。
“可恶的诈骗集团!怎么可以那么坏?害我吓到心脏险险停掉,又起码吓死了好几万个细胞,还火速去ATM汇了八……呃。”她小脸倏地一阵红、一阵白。
她果然付了赎金,就跟新闻所报导的一样。
真是个老实头……
拓时叹了一口气,忍不住想知道自己这个“肉票”的身价值多少。
“汇了多少?”
她心惊地摇摇头,抵死不说。
“你说,我不会怪你也不会骂你,只是单纯的想知道。”他柔声哄诱。
“八……八万。”她吞吞吐吐的公布答案。
“美金?”他不禁皱起眉来,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
想他沈某人身价逾百亿,没想到行情价只有八万美金?
“是……新台币。”
说完,她急忙捂住双耳。
果然,拓时难得震怒失态地大吼——
“什么?我只值新台币八万元的赎金?!”他炮声隆隆,怒不可遏。
就算他院子里随随便便一条锦鲤也不只这个数!他的男性自尊大大受伤了。
银当顿时好过意不去,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臂膀,好声好气安慰道:“是那个绑匪太没有眼光了,他有眼不识泰山,你别生气。”
“他竟然只要求八万台币的赎金?”他真是不能接受,非常不能接受。
“别气了,气坏身体划不来,再说换个角度想,八万台币也是非常恐怖的一个数目,我以前可是要足足做满四个月才赚得到八万块耶。”她越讲越惊心。
噢!该死了,她这个白痴就这么轻易被人骗了,傻呼呼的把八万块钱拱手送给可恶又没良心的诈骗集团。
世上还有比她更衰又更笨的人吗?
“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?”他眼看不对劲,心里提防地瞅着她。
“我在想……我真是个笨蛋扫把星。”银当缓缓地低下头,泪水滴滴答答掉了下来。“又白痴、又倒霉、又败家,你看我在转眼间就败掉了你八万块,还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,我猜所有的人,包括诈骗绑匪,都在肚子里笑到抽筋。”
拓时听着她的话想笑,可是一见到她的眼泪,整个胃都纠结疼楚了起来.
“别、别哭。”他心疼地拭去她的泪,低声道:“八万块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上一次当学一次乖,下次不要那么容易被骗就好了,知道吗?”
银当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他,越发难过。“可是像我这么倒霉的人,就算千提防万提防,也还是会莫名其妙被骗啊,那该怎么办?根本防不胜防。”
“你不笨也不倒霉。”他急急安慰她。“再说我没有怪你,真的,事实上我还觉得很感动,因为你对我的安危如此在乎,我现在才知道,你心里真的有我……”
她脑袋一轰——
什么意思?这是什么意思?
难道一开始在他心目中,她像是没心少肺,贪图荣华富贵,嫁入豪门就为了能够花他的钱花到爽吗?
“原来在这之前……”她嘴角颤抖着,眸光凄迷的看着他,“你都以为我是个爱慕虚荣,没半点真心的挂牌老婆吗?”
她的心一紧,越发扩大剧烈的痛苦与失望深深地笼罩住了她,怎么也摆脱不掉。
“不,我不是……”他心下紧紧一揪。
怎么他们的对话会岔入歧途得这么离谱?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?
拓时急着想澄清解释清楚,可是银当此刻脑海里统统都是今天中午表姑妈对她说过的每一字、每一句——
你就是这样傻呼呼的,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?你没见过拓时那个执行秘书,哟!说人才是人才,说身材有身材,容貌如花、气质动人,尤其说起法语来更是勾魂摄魄,我要是男人呀,定也会给她迷走了……
拓时会不会拿她跟汤小姐做比较?会不会一比之下发现她输得一场胡涂?
再加上她什么也不会,对他也没有助益,每天混吃等死要白痴,还时不时给他惹出一堆麻烦。
他会觉得她贪图富贵、毫无真心,也是天经地义、理所当然的啊!
“我明白了。”她觉得整个人疲惫乏力。
一整天下来没有吃什么有热量的食物,再加上走了十几条路,又遇到诈骗集团的惊吓,还惊觉原来在丈夫心目中,自己的形象坏得不能再坏了……种种情绪上的浪涛对着她席卷而来,银当不禁眼前微微一黑,脚步虚浮了起来。
她强忍住晕眩和呕吐感扶住了沙发椅背。
“你还好吗?”拓时紧张地扶住她。
她摇了摇头,郁郁忧伤地轻推开他的手。
“银当……”
“我脚酸,头痛。”她虚弱地解释,低低地道:“我先上去休息了。”
“我抱你上楼。”
“不要。”她吸吸鼻子,眸光迷离而沮丧。“我要想点事……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,你先去吃饭吧,上了一天班也累了。”
拓时紧紧抓住她的小手不放,“你不要误会我方才的话,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,相信我,在我心目中,你从来就不是那种虚荣无情的女子。”
她的心情与精神稍稍被他的话提振了一秒——也就只有一秒,随即她又跌回了认清事实的自怨自艾中。
“我上楼了。”
看着她有气无力地上楼,拓时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,怔忡纳闷地极力思索着,自己方才究竟是哪里说错了?
唉,为什么他就是该死的有搞糟银当心情的本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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银当趴在大床上,对着落地窗外的黄昏暮色美景发呆。
她好饿……而且又累脚又酸。
可是她却一点想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,四肢百骸像是陷入了流沙里,缓缓地被拖将下去,即将灭顶了。
她的思绪也往下沉、沉、沉……
为什么总是在她好不容易想要证明自己是个足以匹配他的好妻子时,事情就会大大山山槌?
难道她从小到大还不够倒霉,定要搞得优质深情的好丈夫把自己休了,这霉运才有善罢甘休的一刻?
可是如果失去了拓时,就算保证她从此以后的生活绝对万事如意、事事顺心,但她的人生还有任何意义吗?
她以后还会笑,还能活吗?
就在这一瞬间,银当才悚然惊觉到,原来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“得来速”的老公!
虽然婚姻大事是由父母决定,当初她胡里胡涂的就嫁给了他,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娶她,但是她已经是他的人了,生是沈家人,死是沈家鬼,她的每一个呼吸、每一个心跳都已经紧紧地和他牵系在一起,要是失去了他,她可能会心脏停止跳动而死啊!
“可是我该怎么办?”她看着窗外晚霞满天掉眼泪,“我笨手笨脚的,压根没办法证明我是个好老婆,而他身边却有太多太好的其它选择……”
她该怎么做才能确保住这段婚姻,这个心爱的男人?
她非但脑袋空空、做人失败,甚至连身上还乡出五公斤惹人厌的肥肉。
“咦?”她迅速翻身坐了起来,神情震动。
肥肉→危险→变心→离婚……
不,不要哇!
银当吓得心脏卜通卜通乱跳,自言自语道:“不行,不可以,我已经够失败了,不能连身材都走样,到时候他就更不会喜欢我了。”
对,积极努力的第一步就从减肥开始!
她两眼燃起了熊熊的决心和火焰。
第六章
第二天天还没亮,银当就偷偷摸摸地溜下床。
拓时眼睛睁开一条缝,沙哑地开口问:“这么早,你要去哪里?”
听见他的声音,她蹑手蹑脚的动作倏地僵住了。
“我……我去上厕所。”她紧张得脑袋差点打结,仓卒中只想到这一个借口。
“那你快点回来,我们还可以再睡一下。”话说完,他又陷入睡梦里。
“好。”银当大气都不敢喘一口,憋着等他又睡着了,这才无声地呼出长长的一口气。
恐怖,恐怖,这种谍对谍的生活真的太刺激了点。
可是不这样下行,她一定要成功减掉那多出的五公斤肥肉,成为一个站在他身边不会丢他面子,反而能完美衬托与发光发热,一个让他绝对会引以为傲的好妻子。
银当悄悄换上运动衣,轻手轻脚地走过柔软的地毯,却在开门的那一刹那被一副温暖有力的臂膀拥住了。
“你要去哪里?”拓时眸光炯炯,半点睡意都没有。
她被他不着寸缕的光滑坚实胸膛偎贴紧拥着,一颗心不禁怦怦狂跳起来,“我……我出去散散步。”
他把脸庞埋入她柔软幽香的颈项间,带着一丝撒娇地沙哑道:“陪我再睡一会儿,嗯?”
银当差点就晕晕然地投降了,可是一想到身上多出的五公斤肥肉,所有的柔情蜜意又统统被惊吓逃散。
“明天吧。”她急忙挣脱,一溜烟地冲出门。
“银当!”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走,拓时心底的疑惑与纳闷更深了。
她从昨晚到今早,整个人怪不可言,他想起昨晚她愀然不乐的模样,还有今早奇异的言行举止,心情不禁沉重了起来。
他一定得找出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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努力跑步的银当,对着路边出现卖早餐的摊贩频频低咒。
可恶!可恶!可恶!
为什么就在她决定要减肥的时候,偏偏出现更多卖食物的摊贩呢?
阵阵煎蛋饼的香气飘来,她暗暗吞了口口水,只觉头晕眼花、四肢无力。
好饿……好……饿……
她已经将近四餐没有吃了,手脚沉重得快要跑不动了。
等到她发现时,她已经站在一处摊贩前,看着煎得香喷喷的猪排垂涎欲滴,满脸都是馋色。
“小姐,要不要来一份猪排三明治?保证新鲜又多汁,这个独特酱料是我家祖传三代的,有点甜又有点辣,香得不得了。”小贩鼓起三寸不烂之舌,极力推荐。
银当又吞了一大口口水。
随着天色益发明亮,宁静的大道与公园也有更多的人出现,有的是早起运动的老公公、老奶奶,有的是提早出门上班的白领或蓝领族,早晨开始热闹了起来。
最后还是这些声音惊醒了她——
“呃,我……我没带钱。”她摸摸干扁的口袋和肚子,嘴硬地道:“我也不饿,谢谢。”
秉持着“绝对不能失败”的信念,银当卖力地继续往前跑,跑过一条又一条的街,心中只想着“跑越多,瘦越快”,双脚也渐渐恢复了力气,以非常令人满意的速度奔跑着。
她就这样埋头往前饱跑跔,跑出了信义区,跑过了市政府,等到她终于脚酸颤抖到不得不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大口喘气时,她突然发现到——
这里……是哪里啊?
大楼林立,车水马龙,可是她一点都不认得这个地方。
还有比这个更倒霉、更带塞的事吗?她连出门晨跑都能跑到迷路,银当真是被自己给打败了。
她苦笑着,方才挥汗跑步的兴奋都消失无踪了,银当现在开始苦恼起该怎么找路回家。
“没带钱,没带手机,不认得路。”她喃喃自语,抓着头发伤脑筋。“唉,怎么回家啊?”
再说她就算能借到电话,也不好意思打回去说她“又”迷路了。
别说家里的人会怎么想,恐怕小王也觉得很受不了她这个专找麻烦的胡涂少奶奶.
银当坐在草地上叹了好半天的气,最后决定待在这儿也不是办法,她勉强撑起一直在发抖打颤的两条腿,到邻近的警局借了电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