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姐!”宁儿又叫了。
怎么回事?睡美人正坐在地上“休息”。唉!“嫣儿,别坐在地上,快去换衣服。”
没吭声,只用手推开他。
“怎么了?”也许该让她回去睡。“嫣儿?”
“你们好烦,一直吵,一直吵,我又没睡在床上。”湛雪嫣哭了。“都起床睡地上了,还来吵,你们到底想怎样?我睡觉又没吵到你们。”
宁儿讲不出话了,她没见过湛雪嫣哭泣。总以为她只会笑,这也是她最常停留在脸上的表情。
奕澄更没辄了——这么大个人,却为了赖床而哭,不知情的人,还会以为自己欺负她呢!他抱着泪人儿哄着,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问,“好些了?”
湛雪嫣疲惫地开说: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想也知道。“洗个脸,打扮一下。”
“可以洗澡吗?”她仍一脸倦意地说:“也醒得快些。”
只要能醒,还有什么不好的。“宁儿。”
湛雪嫣便这么昏昏欲睡的在水里醒来。
若天寒躲在暖被里是种享受,那在将军府洗澡无疑是极乐。
浴池约莫四个榻榻米大,和洗温泉一样,更可轻松自在地当游泳池玩。有钱的确不是坏事。泡在水里,强过莲蓬头千百倍。四周又以薄纱层层遮盖,热气四溢,恍如梦境般不切实际。将来若有幸能上天堂,不知是否像现在一样?
湛雪嫣想着,又想睡了。
因睡着而淹死在浴池,传扬出去,只会让人当个笑话听,一笑置之吧!还真得醒醒,不要真成了笑话。潜下去吧!缺氧就会醒了。
宁儿根本不懂得潜水闷气这些新鲜玩意,她拿衣物进去时,便看到足以使她丧胆的惊险画面。好端端的,小姐居然会整个人在水里,除非……何况小姐在绿湖落水的记忆犹新。二话不说,她立刻高声尖叫,跑去找救兵。
湛雪嫣浮出水面换气后,未再久留,况且,水温正在下降,便想起身穿衣。奕澄赶到时,恰遇她芙蓉出水,她在没衣物遮掩下,只好迅速地往水里躲。
“可恶!你……”她全身背向他,支吾半天才说:“你存心的,是不是?”怎么尽让他撞见这种场面?怕她不醒,也该用别的方法叫醒她啊!
奕澄倒像心情颇好似的,没解释。
“小姐,对不起嘛!是宁儿找侯爷来的。我刚才看你在水里,还以为……宁儿不是故意的。”她知道自己又闯祸了,不过,湛雪嫣没事就好。
湛雪嫣也不好责怪宁儿说:“你帮我拿毛巾来。”她跟着自己这段日子,着实也受了不少惊吓,不过,都不是故意的。这次算她倒楣吗?
“你!”湛雪嫣的心快蹦出喉咙了。他在干嘛?宁儿呢?她竟选在这节骨眼落跑?
奕澄手拿大毛巾,轻轻地微笑道:“还不上来,水冷了。”她实在好漂亮,美得不像真的,就像她所想的,他现在正是故意待在这儿的。
气归气,冷得鸡皮疙瘩已纷纷冒出,却是不争的事实。“你的眼睛先闭上。”还笑!气得湛雪嫣用水泼他。
“可以上来了?”
湛雪嫣只得匆匆起身,想抢毛巾,但奕澄未给她机会。
他温柔地包裹住她曼妙的身躯,逗弄她的目的已达到。为了不让湛雪嫣觉得太难堪,他抱着她离开浴池,并让宁儿来伺候她。
洗过澡的湛雪嫣,除了精神还差些,脑子可是完全清醒了。宁儿知道她累,以及刚刚那段插曲,也没敢再烦她,她和另一个较年长的丫环,一块替她“加工”。
整装完毕的湛雪嫣,这才想起他们这么急着叫她起床,不知是为什么。
宁儿一脸讶异地说:“小姐,我昨晚不是一再告诉你,今儿个你要到相府行大礼,王爷要正式认你为养女吗?”
“有吗?”她怎么不记得了?
宁儿又说:“你还一直点头,答应要早点休息的。”
湛雪嫣想,现在知道不也一样。她顺手从枕边拿出那对用整夜时间编成的金鱼给宁儿。“这没什么用处,你留着。你跟了我,胆子都吓大了吧!”不等宁儿回答,她就轻巧的跑跳到大厅了。
“可以吗?”她站在奕澄面前问。女为悦己者容。
若是注意到别人的眼光,她一定知道答案。
她平时随意披散的青丝,整个盘束起来,多了股成熟的味道。素衫换成大红袍,惹人注目。脸上加以淡妆修饰,显得格外娇美,如同白百合与红玫瑰两极化的妆扮,何止是可以,简直令人惊艳!
看他不讲话,再看看自己。头发编了,上了妆,她们说精神些。穿上这件红衣裳
也还好嘛!怎么?“不好吗?”
南宫流替她回答,“就是太好,才吓得说不出话来。”
“我长得不抱歉,现在是大白天,也不是半夜出来的,吓着谁了?”
奕澄这才笑说:“很漂亮,若能不跑不跳就能迷倒众生了。”
“我不会在别人面前又蹦又跳的,不淑女。”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,“你也会去吗?”
“当然。”奕澄轻轻对湛雪嫣说:“手伸出来。”
手?她依言伸出双手。
他摇头笑着说:“你真贪心,我只有一个。”他替她把链子戴在手腕上。
它由三条细链合成,每条链子交错镶着铃铛和骏马,纯金打造的却一点也不俗,应该是用心设计的精品。
湛雪嫣感动得无言以对。自婴儿时期,她便有各式各样的铃铛链子。长大后,因为话讲得少,父母怕她被人忽略,忘了她是谁,依旧找了新款设计的铃铛链子给她戴着,但是父母送给她的最后一条手链,却在来这时遗失了,她刚开始还怅然若失的,没想到竟然是他捡到了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
笑意在他脸上扩散。“头一次见面,就是它喊我的。”
他的话引得湛雪嫣全身燥热,像只煮熟的龙虾,连身子都红透了。怎么尽提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事,初见面“限制级”的事,你知我知,放在心底不好吗?
看着湛雪嫣的羞态,东方煜带着淘气的笑容说:“什么事?不介意分享吧!”
湛雪嫣斩钉截铁地说:“错!我非常介意。”
“请尊重另一位当事人,他也有发言的权力。”他故意扯进奕澄。
“但主角是我,他有权力发言,也有义务保持缄默。”湛雪嫣急得转向奕澄说:
“你不会没有江湖道义吧!”
他们全笑了,亏她讲得出来。
奕澄不做正面答覆,只说:“吃了没?”民以食为天,但她例外。
此举适时分散了她的注意力,犹豫片刻——“吃了。”
不等他再问,东方煜又抢回言论自由权。“真的吃了?”那每天要人盯的是谁?
一顿饭要吃半个时辰之多。
“嫣儿,记得你告诉我小木偶的故事吗?”南宫流也帮腔了。
湛雪嫣有些得意的笑。“你们可以去检查啊!”她不是小木偶,自然不怕,而且,她又没说谎。鼻子长了,可以自己锯嘛!
洞悉她的想法,慕容璃也不放过机会说:“宁儿替你吃了,检查什么?”查证据完全毁灭了没?
他看到了?湛雪嫣咬着下唇,双眼灵活地来回扫视。“一样是吃,我照你们的话回答了。”他们又没问“她”。
东方煜带头走到屋外时说:“胭脂是填不饱肚子的,到我家去,换个人陪你,也许你吃得更多。”虽在取笑,但确实是关心她的健康。
因为赶着出门,奕澄也未再多言。他扶着湛雪嫣走到前院,在一辆红底镶黑金的轿子前停住。
“不走路吗?”有必要让人一路抬着去吗?湛雪嫣不太肯定地说。
奕澄告诉她,“按规矩来,别叫王爷看笑话。”
湛雪嫣听话的坐进去,他还另外拿条毯子让她盖着。
轿里很宽,坐两个人都不会打架。可是空无长物,四周用布幔罩住,也不好往外瞧,还是乖乖地坐着吧!
其实,湛雪嫣也只有认命的安份坐着。
人不比轮子,他们是货真价实的“四轮传动”,一路摇晃得她很不舒服。空着肚子,整夜未眠的湛雪嫣一直深呼吸,压抑体内的反胃,她不要吐在这漂亮的轿子里。忍耐,要忍着,这很容易,过会儿就到了。
捂着嘴,在奕澄带她出轿之后,她立刻奔离轿子,在一个角落毫不保留的将体内胃汁全数掏空,吐得畅快到底。由于空腹,她尽吐酸水,使得她更难过。待舒坦些时,才接过巾帕擦嘴,扶墙休息。她不想丢人,但事与愿违。
湛雪嫣心有愧疚地说:“对不起,弄脏了。”轿子漂亮,相府也不难看,应该先卜个卦再出门的。
没人注意这鸡毛蒜皮的绿豆小事,富贵人家多的是仆人,随便叫一个,把墙拆了重建,都轻而易举,哪会在意这点脏。
东方煜走到她身边说:“丫头,事实证明你是空腹,待会儿要连本带利的算回来喔!”他不希望这些小事困扰她。
她嫌恶的苦笑道:“我知道你的好心,但别提那些不够健康的东西好吗?”他一定没吐过。
奕澄说话了。“可好些了?”
“再等我一会儿。”她想看看胃里有无余孽残存。
他和东方煜互看一眼,心疼的抱着她进入相府,来到屋里休息,由东方煜先行知会王爷。
奕澄还差人送了一碗汤。“嫣儿,把汤喝完。”
湛雪嫣躲在他的怀里说:“会不会苦?味道好吗?少喝一点好不好?”她看都没看,先讨价还价。
“乖,王爷还在等我们。”奕澄将她扶起,逃避是没用的。
湛雪嫣也早已有所体认,只要他想做,没有办不到的事。尤其自己被他克得死死的,但还是不忘做垂死的挣扎,“一半。”剩下的给他。
标准答案——摇头!奕澄面露笑容的摇头。
等湛雪嫣一口、一口,慢慢喝完,他们才一块去见王爷。
一脸凶煞的王爷在看到他们时,立即开心的表示,都是一家人,不用客气。“怎么不多躺一会儿?当心身子。”
再躺下去,可以自行解散,明天再来报到了。
王爷身旁的贵妇人也和蔼的说:“来!让福晋瞧瞧。”她拉着湛雪嫣端详。“你叫嫣儿吗?真是个美人胚子,家里的门坚固吗?”
福晋?有妈妈的味道,可是说话好奇怪。湛雪嫣听得一头雾水,没回答。
东方煜却急着问:“娘,门有什么好问的,将军府的大门固若金汤。”
福晋不疾不缓的说:“嫣儿住那,要是门被提亲的人挤破了,安全吗?”
“放心吧!大门开敞着,就算没我们四大门神在,也没人敢上门的。”
“傻小子,娘只是换个方式夸赞嫣儿,你以为娘又老又呆吗?”瞪了他一眼,再看湛雪嫣。“不过,嫣儿是该多吃点补品,胖些才有福气。”
王爷接着中气十足的说:“对!把身体养壮些,像咱们野丫头一样健康,才好养孩子。子嗣是愈多愈好。”
一旁的紫馨可不依,挽着王爷说:“爹,人家哪里像野丫头?”此时的确不像。
“不野?为何会在树上让人瞧见?”还指名要人家来娶。
说笑的一句话,连湛雪嫣都骂进去了,两个女孩都睁着明亮的双眼,展露出最无辜的模样。
东方煜大大的爆笑出声。“爹,说得好,以后您又多了一个野丫头,凑一双。”
王爷愕然,福晋则摸着湛雪嫣的手,轻拍着说:“胡说!这么乖巧的模样,怎么可以和紫丫头比。”她愈看愈喜欢湛雪嫣。
“娘,您讲这话就外行了,人不可貌相。若紫馨不是你女儿,你能想像得出来吗?”只顾自己快乐,而一味逞口舌之快的东方煜,哪管得了一对姐妹花的冷眼怒视。
紫馨先发威了,但仍保持着女孩家的温柔,“哥,我们好歹是同一个父母生的。你若没事的话,可以拆家具、拆房子,就是别拆自家人的底,那是有损人格的。你是不是该和你的人格兄弟打个招呼,看它还在不在?”
她的话倒引得欧阳善对她另眼相看。
湛雪嫣亦不顾福晋在身边,也柔声加入训诫行列。“小哥,明着掀人家底牌,是挑剔,容易惹人嫌。做人要厚道些,得暗着来,替自己留个后路。风水可是会轮流转的。”
“做人要及时行乐。”他才不在意这对弱女子呢!
“当心乐极生悲,”紫馨更无所顾忌地说:“我可不要替你掉眼泪。”那会有损她的美貌,浪费她的泪水。
“简单,替他找个小嫂子。看哪家名门闺秀乖乖女,愿意委屈下嫁,连子嗣一并解决,爹娘也好早点抱孙子。”湛雪嫣咬着他的弱点下猛药。
听到这,东方煜可不太自在了。“这哪扯得上关系。”
“是没关系,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”湛雪嫣始终保持笑娃娃的模样。“都是自家人,话家常嘛!”
一旁看热闹的全笑了,看来,选择做个忠实的观众,的确是明智之举。
王爷从未如此开怀过,他也乐得对她们说:“文文静静的,真看不出来。现成的压箱宝,倒白白让我捡到了。丫头,多学学嫣儿,别老是让煜儿压得不敢抬头。”再转头,看看那个有些委屈的儿子说:“煜儿,你中意哪家姑娘?爹亲自出马。”
福晋也欣赏湛雪嫣的灵活,“嫣儿随便说说,我就有媳妇了,那天天讲,我就儿孙满堂了,是不是?”
又惹来一阵笑!
“娘,别一直抓着嫣儿罚站,还没行大礼就先把人家累坏了。”紫馨想到她之前的不舒服,便提醒福晋。
大伙这才记起今天的重头戏。
“你该称嫣儿一声姐姐吧!馨丫头。”王爷顾及长幼之分。
“那多生疏,把人都叫老了。嫣儿,你不反对我这么喊你吧?”当然无人反对!
死板的跪拜仪式,在轻松欢乐中完成。王爷夫妇分别送给她一只黄白金缀着珍珠的发簪,及龙凤盘踞的翠绿玉镯。湛雪嫣本来拒收,但王爷板着脸说:“不收下,怎么代表你是我的女儿。”
东方煜记不取教训,又来凑热闹一番。“爹,您干脆直接刻个金牌,要大些,挂在嫣儿胸前,就写‘东方家的女儿’。”
哪国的馊主意,挂狗牌吗?再开张血统证明书好了,以确认身分。
紫馨替湛雪嫣抱不平。“哥分明是欺负嫣儿嘛!”
“狗咬吕洞宾,我只是找些比较实际,而有代表性的东西送她。”
“这话严重了,你说谁是狗?有人会生狗吗?”物以类聚,送她狗牌,指王爷是狗,那相府不成了动物园?
王爷不介意的豪爽大笑。“嫣儿,原谅这傻小子胡言乱语。我就是少生个脑子给他,不过,现在有你来补,也不遗憾了。”
“爹娘,刚才不敬,请原谅,嫣儿是对事不对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