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等等!”维坚在他们背后大喊。
小湄一刻也不敢停下来。“妈咪抓得我的手好痛!”绍华皱着眉头说。
突然,维坚几个大步挡住他们的去路。他们像是刚跑完百米,气喘吁吁地瞪着彼此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逃?”维坚皱着眉头,不高兴地说。
“我……我没有!”她眼神闪烁,十分心虚。
维坚将视线转移到绍华身上。“难怪我一直觉得他很眼熟,你竟然瞒我这么多年?”他指控道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”她决定打死不承认。
维坚狠狠地瞪了她一眼,接着,他蹲下身子。
“来,过来我这里。”他轻声对绍华说。
“不可以!”小湄握住儿子的手,不让他过去。
她的阻扰让维坚索性站起来,拉着她的手直往外走。
“放开我!再不放开我,我就喊救命!”她奋力挣扎。
“好啊!有本事你就喊,喊得越大声越好,我再请他们作见证人!”
小湄自知理亏,只好噤声。
“进去。”他打开一边车门,对着小湄说。小湄只好心不甘、情不愿地上了车。接着,他才打开后车门,让绍华也坐了进去。
一路上,只见他的嘴唇抿成一直线,仿佛在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气。
“你要带我们去哪里?”小湄忍不住开口。
维坚不准备回答她的问题。约莫过了二十分钟,他们来到一家五星级旅馆。跟柜台拿了钥匙后,他们搭着电梯来到最上面一层楼。
五星级的观光旅馆果然不一样,不过目前小湄没有那个心情仔细欣赏。
“你到底想要怎么样?!”她丝毫不隐藏自己不耐烦的情绪,不高兴地说。
维坚不理会她,把小孩从她身边拉了过去。
“你想要做——”她试图阻止。
“你给我住口!”他不留情地瞪了她一眼。
小湄硬是吞下那股怨气,坐了下来。
“来,告诉叔叔,你叫什么名字?”他看着绍华问。
“欧阳绍华。”小孩怯生生地回答。
“你今年几岁?”
绍华举起右手,又举起左手,数了又数,接着用两手比了个“五”。
“绍华五岁了!”绍华骄傲地说。
“爸爸呢?”维坚的心跳猛烈地撞击着胸膛。
绍华的小脸突然黯淡下来。“爸爸去好远、好远的地方,要很久、很久以后才会回来。”他懂事地回答。
绍华的答案让他心酸,为什么一个才五岁大的小孩就得承受大人所犯下的错?维坚转过头,看着站在一旁的小湄。
“为什么?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他痛苦地问。
“你不要我,我只好离开,就是这么简单,没什么好说的。”她冷冷地回答。
“如果今天不是被我撞见,你还打算瞒我多久?十年、二十年,还是一辈子?你为什么不明白地告诉我,他就是我的孩子!”他低吼着。
“试问,这又有什么差别?”她高高地抬起下巴,不容许自己表现出懦弱的样子。
“差别该死的大了!至少我应该要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!”一想到自己不知不觉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,他就痛恨起自己。
“哼!责任?什么责任?一个月给我们个把万元,初一、十五来探望几次,给点糖、塞点零用钱,偶尔过一下当爸爸的瘾,请问我有遗漏些什么吗?”她毫不客气地说。
“你!你简直不可理喻!”他气得脸上青筋浮现。
“那好!你告诉我,若我一开始就告诉你,你打算怎么做?”她紧抿着嘴唇,试图克制自己的怒气。
“我要这个孩子。”他的声音恢复平静,不过却自信的惊人。
小湄的心里好不失望,他说要的是这个孩子,而她呢?她算什么?
“不可能。”她声音疲惫地答道。
“怎么不可能?你应该知道,单亲妈妈要抚养一个小孩不是那么容易,我想,我比你还有资格让他过更好的生活、受更好的教育。”他冷酷地说。
“用不着你,我已经答应袁庆的求婚,他会是一个好爸爸。”她撒谎道。
嫉妒像是一道洪流将他淹没。求婚?她要嫁人了?
好长一段时间,谁也没再开口说话。
“我要好好想一想,你走吧!”他将脸埋在手掌里,用力思考着。
不需要他再说第二次,小湄牵着绍华的手拔腿就走。
“妈咪,那个叔叔是爸爸吗?”小孩天真的眼里有着掩盖不住的兴奋。
小湄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。“是啊!”既然纸已包不住火了,再隐藏下去又有什么意义?
绍华高兴得紧紧抱住了小湄,喜悦之情溢于言表。
难道她真的做错了?无论她再怎么努力,还是抵挡不了小孩需要亲生爸爸的事实?小湄不禁扪心自问。
维坚望着小湄母子俩离去的背影,不禁陷入一阵巨大的痛苦里。
他们的离开,是暂时的离开,他不会让他们再一次自他的生命里消失。
或许该是最后孤注一掷的时候了,他不再逃避、不再将他心爱的人推开,如果他炽热的爱会为他们带来灾难的话,那大家就一起燃烧吧!只是,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苟且偷生,不论是上天堂抑或是下地狱,他将会永远追随着他爱人的脚步。
只是,六年了,他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才在最后一刻顿悟,而他们母于俩能够再一次接受他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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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台北讯】
举世闻名有东方翠卡索之称的Massimo,将于明天破例展出一件尚未发表过的作品,据说这件作品是他以一位他仰慕许久的女性为蓝本,相信这幅作品能为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再次掀起一次Massimo高潮。以上足本台记者……
“咦?你看好像喔!”
“会是她吗?”
“应该不可能吧?不过真的好像喔!”
最近这一、两天,小湄一直听到大家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的。
“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?”小湄不免纳闷。
“小湄!你认识Massimo吗?”同事涵茹惊讶地问。
“怎么可能?我怎么可能认识那种人。”她假装不认识他。“为什么突然这样问?”
“Massimo最近有新的作品展出,听说这件画作是他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在台湾完成的,叫做‘慈母玛莉亚’。你知道吗?画里的那个圣母和你超像的!”她惊讶地说。
莫非这就是大家在她背后议论纷纷的原因?他到底又在搞什么鬼?
接下来的几天,这种情况简直是有增无减,就连袁庆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。
“小湄,我怎么不晓得你认识Massimo?”他的声音有些困惑。
“我不认识他,他画的东西和我无关!”她郑重否认。
“可是画里的玛莉亚真的和你好象,而且她怀抱中的小孩跟绍华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。”他的口气摆明了不相信。
大家怀疑的眼光终于让她受不了,干脆亲自跑到画廊看一次。当她一进到画廊,所有的人表情都充满了惊奇并自动退开,让她通行无阻地直接来到那幅“慈母玛莉亚”的巨幅画作面前。
那的确是她与绍华没错,只是这幅画没有他惯有的夸张与讥讽,反倒是用暖色系的颜料以及柔和的线条来表达,整体所呈现出来的感觉,是那么的温柔以及包容,不知怎的,竞让她有股想要流泪的冲动。
她紧咬着牙,告诉自己千万别被他的伎俩所欺骗,不管他这么做的确实原因是什么,一定和他要抢回绍华脱不了关系。
他真的是太卑鄙了!如果他以为这么做,就可以让她感动得痛哭流涕,再将绍华的监护权转交给他,他就大错特错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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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下班之后,小湄特地到他住的旅馆找他。
按门铃之前,她一再的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心软,绝对不能够再像从前那样,轻易臣服在他的男性魅力之下,毕竟这攸关着将来她与绍华的幸福。
她按下门铃。“叮咚”。
维坚一打开门,她就宛如一只迎战的母狮般,毫不迟疑地跨向前去。
“你现在到底又在要什么把戏?”她开门见山地说。
她张牙舞爪的样子,让维坚觉得好笑。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?”
“明眼人不说暗话,你少在那里跟我装疯卖傻!”她气呼呼地说。
维坚挑了一张舒适的沙发,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。
“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,你何不直说?”他态度从容地说。
他一副自在的神情,更显出她的焦躁跟没有把握,反倒让她更加生气。
“好!我就直说。你挂在画廊展示的那幅画是什么意思?”她双手交叉在胸前,一副审问犯人的模样。
“你指的是……‘慈母玛莉亚’?”他态度依旧镇定。
“废话!”她粗鲁地说。
“你不喜欢那幅画?”他反问。
小湄不耐烦地双手插腰。“我喜不喜欢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没有权力这样做!你知道吗?你已经严重地干扰到我和绍华原本平静的生活了!我要求你立刻打电话告诉他们,把那幅画拿下来!”
维坚的反应是摇头拒绝。“我做不到。”
“是做不到还是不愿意做?”她恼怒道。
“除非奇迹发生,否则我打算将那幅画放在那里展示一辈子。”他的眼神闪耀着一股异样的光芒。
“奇迹?什么奇迹?”她皱着眉头问。
“奇迹就是——你愿意嫁给我。”他的眼睛紧紧抓住她的视线,有着前所未见的诚恳。
小湄整个人完全愣住,想要从他脸上发掘出一丁点恶作剧的表情,可是他掩饰得太好,小湄无法找到任何破绽。
“你……你别开玩笑了!”她表情僵硬地说。
“我像在开玩笑吗?”维坚的表情非常严肃。
小湄不自觉的紧咬着下嘴唇,直到破皮、尝到血的滋味。
“为什么?”她声音发颤。
维坚深呼吸一口气。“理由很简单,因为我爱你,也爱我们的孩子。”他坦率道。
他的陈述让小湄突然一阵大笑,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。
“哈……哈……哈……不会吧?都过了六年,你才发现你爱我?请问是因为绍华的存在,你才发现自己爱上了我吗?”她的口气带着明显的挑衅。
她的不信任伤害了他,可是他不能抱怨,更不能退缩,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重新赢回她信任的方式。
“早在六年前我就爱上你了,可是我没有勇气再一次忍受失去心爱的人的痛苦。还记得那个小男孩的故事吗?或许聪明如你,早就猜想到那个受了诅咒的小男孩就是我。在我的生命中,已经有两个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女人为我而死,我无法忍受相同的事情继续在你的身上得到印证。如果让你避免厄运的方式是伤害你,让你恨我、离开我,我愿意这么做。”他冷静地陈述着,唯有颤抖的双手泄漏出内心的激动。
“你离开了之后,我抛下原本就不属于我的一切,到世界各地靠打零工过生活,并同时开始认真学习绘画,于是就像你现在看到的,从此过着外表光鲜、内心空虚的双重生活。你知道吗?自从你离开了以后,我没有一天忘记你,无论我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,在心里面我多希望你能陪在我身旁,与我分享所有的一切,可是我不能,因为我真的无法再面对相同的事情在你身上发生。如果真有那么一天,我一定会彻彻底底的崩溃。”
他流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,接着说,“这一次来台湾,我根本不敢妄想还能再次见到你,然而我们终究逃不过上帝的安排,再次相遇,更让我知道绍华的存在。小湄,我已经厌倦不断地逃避,不断地伤害你也伤害自己,如果我们最终逃不过上帝所安排的命运,你愿意再次接纳我吗?接受这一个不被祝福的灵魂?”他的眼睛因泪水而湿润,却倔强得不肯轻易宣泄出来。
他赤裸裸的自白让一旁的小湄落泪,她知道这番自我剖析对维坚本身而言有多困难,但是为了她,他竟然做到了。
她缓缓靠近他,紧紧地拥抱他。她的拥抱是唯一支持他的力量,他像是个小孩子般在她胸前痛哭失声,为了从未见过的母亲、为了曾经失去的爱人、为了不曾拥有过的父爱,也为了那个一直驻在他心里面的小男孩。或许那些记忆中的鬼魂,都该在这一刻被释放,得到安息。
“小湄,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我、这样的命运吗?”他的声音沙哑。
小湄用力地点头。“早在六年前我就告诉过你,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,不论是上天堂或是下地狱,我都不在乎。”
维坚亲吻着她泪湿的脸颊。“请你不要放弃我,一辈子也不要离开我!”他的声音如此绝望,她的爱情是他唯一的救赎。
“不会!我一辈子再也不会离开你,不论你如何赶我走、如何中伤我,我也绝不会离开你。因为我是这么、这么的爱你!”她的声音颤抖着。
当晚,小湄一直守在他身旁,他们温柔地亲吻,温柔地爱抚,温柔地做爱,相互述说着六年来漫长的思念,直到他们在彼此的怀里睡着。
尾声
一星期后——
当他们终于尽释前嫌之后,维坚就开始一刻不停地着手策划婚礼。
好不容易等到今天,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小湄心中有好多的感激。但是她心里更害怕,害怕她拜托苏院长帮她邀请的贵宾,最后还是决定不来参加他们的婚礼。
距离婚礼开始只剩十分钟的时间,小湄如坐针毡,不停地打开门偷瞄着外面的宾客。“怎么办……”她担心地喃喃自语。
“你到底是在等谁啊?”蓝馨看着她不停地走来走去,也跟着着急起来。
“等一个很重要的人。”她频频擦拭不断由额头冒出来的汗。
“真是的,都什么时候了,还在卖关子。”她翻一翻白眼。
不久,有人敲着房门,小湄紧张地冲过去开门。
“很抱歉!路上塞车,让你久等了。”门口站着是一位年约六十、脸孔慈祥的白发老人。
小湄一看到他,眼眶顿时湿润了起来。虽然他们彼此未曾谋面,但是那一双和维坚如出一辙的双眼,是她绝不会认错的。
“谢谢您愿意过来。”她原本紧绷的表情总算松懈下来。
一旁的蓝馨起先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直到看见了那双和维坚如出一辙的眼睛,她仿佛了解到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