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妹妹拉到身边,孟汶防备地盯住英铧,有必要的话,她会主动向妹婿招认,说这个陌生帅男人是她的枕边人,就是赔上自己的名誉,她也不让名扬有机会退货。
“大姊,我真是孟姜。”
孟姜拉拉她的衣服,脸上仍是一派笑意。
“孟姜?”她用怀疑眼光看妹妹,除非发疯再不地球即将毁灭,否则孟姜脸上不可能出现这号表情。
“告诉我,你刚刚在做什么?”
“我打蟑螂,死了八只,不信的话,你自己去检查垃圾桶。”
平日,孟穗对小强讲道理,不出手教训;孟姜则一股狠劲扑灭小强后,再痛哭世界无情。
孟汶转头问英铧:“打完蟑螂,她做什么?”
“她蹲在地上哭。”英铧实说。
母庸怀疑了,她是孟姜没错,可她笑成这样子……天!会不会她有躁郁症的潜藏基因?怎么可以?不行、不行!回头,她瞠大双眼望住妹妹,三秒钟后,她开始用力扳住孟姜肩膀,拚命摇晃。
“快,你赶快恢复正常,精神疗养院很贵,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住得起,乖孟姜,你哭几声好不好?大姊最喜欢听你哭。”
英铧愣住,他一直以为孟姜怪,没想到比起她大姊,简直小巫见大巫,看着孟汶的粗鲁,他忍不住一把拉开她的手,把孟姜护到身后。
“孟姜乖,你哭给大姊听,一整天没听到你的哭声,大姊好思念哦。”隔着一座大山,孟汶向妹妹喊话。
想到精神科门诊的挂号费,孟汶心痛到不行,再想到往后治疗的漫漫岁月,天啊、地啊……她造了什么孽?幼年丧母,少年丧父,辛辛苦苦拉拔两个妹妹长大,眼看就要卸下肩头重担,又蒙一场灾难……
“好啦、好啦,大姊你不要难过,我马上哭给你……”孟姜妥协。
“不准哭!”
英铧一声令下,把她即将挤出泪腺的水滴硬生生逼回去。
“你是谁?凭什么干涉我们的家务事?”孟汶挺胸问。
“我叫钟英铧,是虥皇的总经理,今天来,是想和你讨论我与孟姜的婚事……”
英铧话没说完,孟姜插进话:“我没答应要嫁给你。”
“闭嘴!”孟汶和英铧同时对她大喊。
有人要娶孟姜?总经理?天下掉下来的好运?“你为什么想娶孟姜?”不会是他们家缺水吧!
“我不讨厌她。”他实话实说。
“‘不讨厌’就能决定婚姻?”看来他讨厌的人不少,瞧他长得那么帅,很难想象他的人缘坏到这等地步。
“不嫁!”孟姜说话,没人听进她的声音。
“大部分的女人,在我见过第二次面时,就会觉得厌烦。”他更进一步解释。
“哇!那么你身边女人的汰换率很高。”
“没错。”
“那么我怎能确定,孟姜会不会在你见过第十次面时,引起你的厌烦?”孟汶提出疑虑。
“不会。”
英铧和孟汶你一言、我一语谈得很高兴,不高兴的人是孟姜,她横到两人中间,先对孟汶说“我不嫁”,然后又转身对英铧讲“我绝对不嫁”,谈话中的两人反应相同--拿她当苍蝇看待,挥手推开。
“这么有把握?你以什么做根据?”
“我确定自己不会对孟姜厌烦。”他的口气笃定。
“万一呢?很多时候意外状况容易发生。”
直到现在,她还在等孟穗的“意外”,所以聘金仍锁在花旗银行,不敢移动。
“我保证婚后,绝对不出口提离婚。”
“你可以换个方法,让孟姜忍受不了婚姻,到时毋须你出口提离婚,孟姜会先提。”
嫁过一个妹妹,孟汶有经验,这回她要多几分深思熟虑,保障妹妹和娘家福利与安全。
“对婚姻,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草率。”英铧说。
才怪,他明明就草率得很,你听说过哪个男人以“不讨厌”为理由去结婚的?
“我做事不靠想象,只看事实。”孟汶是时代都会女性,对于男人或婚姻,她抱持实际态度。
“你希望我保证永远不离婚?”英铧问。
“有困难吗?”孟汶反声。
“没有。”
今天他遇上两名高手,偏生他是打死不认输的性格,所以孟姜?他势在必得。
“很好,空口无凭话白说,回去立个字据,再来找我谈结婚日期,对了,字据上顺便把聘金数字填填写写,最好……不要太敷衍……”孟汶意有所指说。
“我了解。”
他不是小气男人,给的聘金自然不敷衍。
眼看英铧和大姊条件谈拢,孟姜很生气,憋不住的眼泪刷过脸庞,委屈地问:“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讲话?”
她的委屈对英铧有用,他立刻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,但对于看过她二十年眼泪的孟汶来说,效果显然不彰,她竟对妹妹微笑说:“恭喜你,你可以摆脱那张得骨质疏松症的床了。”
拍拍小妹脸庞,孟汶笑得好开心,拎起包包,她慷慨大方地对“妹婿”说:“我出去,让你们好好培养感情。”
说着,暧昧一笑,走出家门。
她的意思很清楚--想对孟姜下手,悉听尊便!
即便英铧不想朝这个方向做设想,可她的笑容……很难不让人这么联想。
烂房子里面剩下两个人,英铧看着孟姜默默垂泪,有几分心疼。
“不准哭,我不喜欢你哭!”他高傲惯了的语调软下几分。
“我伤心。”孟姜说。
“嫁给我,有那么伤心?”
“问题是我不想嫁。”泪掉得更凶了,孟姜忘记他的不准、不许和不可以。
“你现在不想,过几天就会想。”
“为什么。”
“因为我对你很好。”
抚开她颊边湿气,捧起她小小脸庞,带雨梨花,每看她一次就觉得她比上回更漂亮,照这样下去,总有一天他会认定孟姜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。
亲亲她的额头,拥住她的肩,将她靠近自己怀内,软软的身体、淡淡的香氛,有她在怀,说不出的充实感觉盈满心间。
“怎么好法?”
“我带你去吃你最喜欢吃的东西。”
从吃开始,然后衣、住、行,他要一项一项宠她,宠到她没机会悲观,没机会掉泪水。
“不用,我习惯吃泡面,台湾泡面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。”
“等吃过其它东西,你就不会做这种评论。”
推开他,“如果,我吃过别的东西,还是觉得泡面好,你就不娶我吗?”
孟姜不晓得自己在反对什么。
他很帅、像太阳神一样帅。
他厉害,坐大椅子、有大办公室,想见他还要拿拿抗议牌。
他相当有名,杂志把他的照片拍得像偶像明星。
嫁他这种男生应该很开心,但是她想要更多更多,不仅仅是婚姻。至于“更多”的那个部分是什么?她尚未想分明。
“不,我娶定你。”
他坚持,坚持赢过丁老头,让他们家的菁英没机会出头。
“娶我不好,我很爱哭。”她数落自己的缺点。
“我觉得好就行。”
“我常把人哭烦。”
孟姜抬眉,只消一眼,他的帅脸把她的泪水蒸散,他是阳光、她是雾,迷蒙雾水总在温暖阳光中妥协。忘记哭,孟姜多年来备而不用的笑感神经开始蠢蠢欲动。
“我不怕烦。”
把她拉回怀中,拥抱,紧紧紧紧……他恋上这种充实感,不想松手、不想放,他就想娶她,怎样?
第五章
英铧对孟姜好不好?
很好。不管她讲什么,他都说好,除开“不结婚”这句提议之外。
用点形容词来形容英铧和孟姜问的关系好了,平时他像和煦春阳,照得孟姜每个细胞暖烘烘,三千万个毛孔舒服得不想动,然而,一旦提及不婚话题,他立即变身为夏日骄阳,几秒内把人晒脱一层皮。
换言之,只要顺着英铧的游戏规则走,他就是阳光男孩,镇日笑眯眼,仿佛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娇宠你。
若是违反他的规则,对不起,晓不晓得监狱专门给谁住?犯人?错!是给白目女人住。
因此,智商正常的女子,可以轻易了解事实--他不宠任何人,他只宠自己的意愿。
于是乎,恭喜恭喜,英铧和孟姜的婚礼将在五月份的第二个星期天办理,不为庆祝母亲节,是那天他刚好没排上行程。
婚后蜜月旅行到哪里?对不起,哪里都不能去,听说他要忙一件中部开发案,也因这件开发案,他常忙到三更夜半。
半夜两点,他肆无忌惮敲开孟姜家大门,告诉孟汶,他要和孟姜培养感情,然后直直走进闺房,抱住孟姜蜷在床边的身体,无视床架呻吟,他躺进床铺里,三秒内,在孟姜身边沉沉入睡。
这种培养感情法,特不特别?肯定史无前例。
在大姊跟前,孟姜没权利提不婚。
大姊说,带大她们双胞胎姊妹,她可怜到极点,再多养孟姜几天,她会因早衰而驾鹤西归。
在英铧面前,孟姜不敢说不要结婚,因为她很穷,没钱买隔离霜使用,晒脱皮,会痛上好一阵子。
至于对那位笨到不行的孟穗二姊说不想结婚,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。
孟穗只会笑盈盈地鼓吹孟姜--结婚很好啊!你看你二姊夫好好哦!他脾气温柔,性格完美……
骗人!若成天板着钟馗脸的二姊夫叫作温柔体贴,那么世界上肯定没有躁郁症。
对着斑驳镜面,孟姜哭得凄惨。
“我不要嫁,我不要嫁,我真的不要嫁……哪有人说不讨厌我就要娶人家,阿水不讨厌我、李大雄不讨厌我、张亚明不讨厌我,我都没去嫁人家呀,根本不公平啦……”
嗯,现在是下午五点五十三分,大姊留在办公室加班,小小公寓里塞了一个小小孟姜,满满卫生纸充斥在跛了一只脚的垃圾桶里,至于,孟姜为什么站在镜子前面?
很简单,今日配给的卫生纸用完,只好使用替代物品--自来水。
叮咚!电铃声响,孟姜走到门前,打开。
门外站着一颗太阳,垂下眉,她认命走进房内,乖乖侧身躺进大喊救命的老床铺,等待他的三秒钟感情速培法。
“你没睡饱?”
倚在门口,英铧瞄着她窈窕玲珑的身段,燥热感传过。
奇怪,自抢夺项链的那晚起,他爱上在她身旁睡觉的快感。
快感?多诡异的形容词,他没对她做逾炬动作,却总在清晨醒来,神清气爽,每一根神经皆感满足。
于是借口“培养感情”,钟英铧日日上门,抱着她、搂着她睡,常常一夜无梦,清醒,精神百倍,就像童稚时期抱住小猫咪睡觉的情形。
撇开和丁进泰的打赌不谈,如果在某个特定人物身边醒来,会感到满足愉快,那么对于这个婚姻,他不认为还有哪里值得怀疑。
“有啊!”
“那你躺到床上做什么?”
“等你来培养感情。”
话顺口溜出,孟姜才发现气氛暧昧,慌张起身,小型炸弹轰上她的脸,炸出一片酡红。
“那么,我们今天有很多时间培养。”
摇摇手上的钻表,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邪魅。
“不是,我的意思是……”
孟姜越想说明白,就越难说明白,慌乱间,她急出两颗泪水。
眼泪方落,乌云密布,挡住他脸上春阳,勾起孟姜的下巴,英铧严肃说:“我说过,不喜欢你哭。”
虽然她哭泣模样相当诱人,可是一次一次,英铧发现在诱人之后,他的心为之抽痛。
孟姜应该鼓起勇气回答他--“没办法,我爱哭,我喜欢哭,除非你不娶我,否则我就要一直哭到死。”紧接着,掀起争闹,引爆火山,说不定她运气够好,一拍两散,他决定不娶她。
可是……他浓浓的眉、皱皱的额消灭她的勇气。
孟姜失去抗争欲望,只想拨开浓云,重新翻出他的笑颜。
“对不起。”翻翻手背,拭去泪水,狠吸两下鼻水,孟姜再度妥协。
“这样好多了。”英铧说。
孟姜点头,不说话,她发觉在他面前,任性率性不可以。
“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,我们先去看婚戒、试礼服,然后我要带你回家见我父母亲和爷爷。”
“今天?”
“对,去洗个澡、换套衣服,我们马上出发。”
说着,他径自走到衣柜边,打开柜门,翻翻挑挑,翻不出一套衣服上得了台面。
“算了,我们先绕到精品店,你的衣服太简陋。”
“可是……不行啊……”她踌躇。
“不行是什么意思?”
“我不知道你要来,我答应丁爷爷,陪他吃饭。”孟姜实说。
“你和丁老头还有联络?”浓眉一挑,规则被违反,不爽在他心底扩大。
“你这样称呼丁爷爷不礼貌。”
英铧没理会她的训话,往前一大步,凑到她眼前,口气添上火药味,“你和丁老头约了去吃饭?”
“不行吗?”孟姜怀疑,不过吃顿饭,怎么不行?
“你忘记我们要结婚?”
他的聘金已非常“有诚意”地汇进她大姊的户头,想反悔?门都没有。
“我没忘记。”虽然她并不想嫁给一位“不讨厌”自己的男人。
“既然没忘记,为什么还约丁老头出去?”
“吃饭和结婚没关系啊。”孟姜还是不懂。
“丁老头要介绍孙子给你认识?”
“那不过是玩笑话。”
孟姜从他身边绕到衣柜旁,找出一套干净的衣裤,至少和丁爷爷吃饭,不用考虑衣服简陋问题。
门铃好死不死在这时响起,英铧往客厅方向走,孟姜迅速跟在他身后。
门打开,一位年轻男子站在门外,西装笔挺,斯文儒雅的气质像个学者。
“你好,请问程孟姜小姐在吗?”对方客气说话,一听就晓得家教良好,风范一流。
英铧的大手撑在门框两侧,不让身后的孟姜见客。
“有事?”浓眉挑高,英铧气势迫人。
“我是丁进泰先生的孙子丁彦麟,我爷爷替我和程小姐订了晚餐约会。”
“很抱歉,我未婚妻记错时间,我们约了今天试婚纱,晚餐约会能不能改期?下一次,换我作东。”仰高下巴,他用鼻孔看人。
“试婚纱?”
“是的,我们的婚礼将在三周后举行,届时丁先生有空的话,欢迎来喝我们的喜酒。”
“哦,我想,约莫是爷爷弄错,很不好意思打扰你们。”自始至终,他都是客客气气。
“没关系。”
挥挥手,英铧打发来人,他转身,面对孟姜,笑脸隐藏,冷冷的声音传人孟姜耳膜:“现在你还要辩称,那只是个玩笑?”
“我……”好吧,是她估错情势,低头,孟姜双肩垮台。
“你需要几分钟打理自己?”
“很快。”
带着几分郁闷,她走进房间,取出一套最新的市场牌服饰,绕进浴室。
孟姜的合作听话扫尽乌云,阳光悄悄自他脸庞探出头,很好,情况又在他的规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