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个月?我会努力去找。”三个月?时间紧迫!她已经开始为一屋子的货找新家而发愁。
“花店送花来。”一名年轻人满头大汗,捧着一束漂亮的黄玫瑰花跑进来。
“毓娴姐,花是送你的上你自个儿签收吧。”阿碧把签收单递给她,自顾自晃进柜台内。
“谢谢你。”她在签收单上签名后接过玫瑰花,咬唇思索了下,开口叫住送花的小弟,说:
“能不能请你不要一直送花过来?你看,我的跳蚤屋已经一片花海了。”她苦恼的看着排排站的玫瑰花。
“小姐,你弄错了,不是我要一直送花来,而是萨先生吩咐我们每一个钟头送一次花。如果,你收花收到怕、收到烦,何不打电话请萨先生取消订单?”送花小弟笑着提议后,摆摆手离开。
“这么漂亮的花,你不要就通通送给我拿回家去抗议啦。”房东太太一把抢走她手上的玫瑰花。
“拿花回家抗议?”怪了!抗议不都是拉布条丢鸡蛋吗?金毓娴头一回听到有人要拿一化抗议。
“是啊!想想我嫁给我老公四十年,整整四十年耶!莫说是一朵花,就连一把韭菜花也没送过我哪!”房东太太拧着两条纹眉哀怨说着。
“……”她跟阿碧听了,很有默契的交换一个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的眼神,各自在心里面质疑着:房东先生若真的送上一把韭菜花,那么,房东太太究竟该拿来插在花瓶里?还是下锅炒来吃?
“哼!现在我就抱着这些漂亮的玫瑰花回去跟我那个小气鬼老公示威抗议!”房东太太不想不气,愈想愈气,为了缓和一下激动的情绪,遂将花凑至鼻子下嗅了嗅,不经意发现插在花束里的卡片,好奇的抽出来,自言自语着:
“唷唷唷……这张卡片上面写些什么?待我拿出我的老花眼镜看个清楚明白。”房东太太“唰”一声拉开皮包拉链,摸出一副玳瑁镜框的老花眼镜架上鼻梁。
“房东太太,您喜欢这些花就全部拿走,至于卡片上写些什么无关紧要,请您把卡片还给我。”她急出一身冷汗,内心不停咒骂着:该死的萨孟哲!送花就送花,干嘛写那种肉麻当有趣的字眼?根本就是存心不良,存心看她出糗嘛!
“毓娴,让我看看这个痴情的送花人叫什么名字……我是否吻醒你的心?啧……好深情好罗曼蒂克的问话唷。哪像我家那个木头人老公,整晚像老僧入定般坐在电视机前面看CALL IN节目。唉!真是人比人气死人。呃……对了!我说毓娴哪!你的心到底有没有被这个叫萨孟哲的给吻醒啊?”房东太太先是不满的炮轰房东先生两句,继而话锋一转,把炮口对准她。
“房东太太,萨孟哲这个人就是爱乱开玩笑,我想,他只是穷极无聊故意跟我闹着玩的。”
“吩咐花店每隔一个钟头就送来一束玫瑰花,这个萨孟哲对你如此情深意浓,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说他是跟你闹着玩的?”房东太太为素昧平生的萨孟哲打抱不平。
“房东太太……”她张了张口想为自己辩护,又唯恐愈描愈黑,干脆闭嘴。
“如果我的死鬼老公有萨孟哲对你的一半痴情,我想我连作梦都会偷笑哩。”六十多岁的房东太太两只布满鱼尾纹的眼睛,很不可思议的流露出少女般的梦幻光采。
“房东太太,卡片可以还给我了吧?”她巴巴着要索回那张惹祸的卡片。
“不,这张卡片我要带回去贴在床头。”房东太太随手把卡片没收进皮包里。
“您把卡片贴在床头做什么?”
“我要严格规定我老公,每天起床后跟上床前,必须对着这张卡片默念三遍,看能不能产生潜移默化的作用,把我老公的‘控古力’脑袋调教得有情趣一点。好啦!我约了牌搭子到家里摸八圈,不能再跟你聊下去,这些花我就不客气通通带走,谢啦!”房东太太搜刮全部的玫瑰花抱个满怀,圆滚滚的身躯像只企鹅般摇摇摆摆走了。
“可恶!”她咬牙切齿转身冲上楼,气急败坏地拨通萨盂哲的手机号码,对着话筒怒吼:
“萨孟哲!”
“毓娴,你把炸药拿来当午餐吃吗?要不,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火气那么大?”他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传进她的耳膜。
“我不只吃炸药,还吞下一架战斗机,我现在的火气大到想活活掐死你!”
“哦?我究竟犯下什么滔天大祸惹你如此不快?”他跟抱着波斯猫的小女孩暗示稍后,随即起身走到最角落的位置,压低音量跟她说话。
“你的钱是不是多到不知道该怎么花?不然为什么吩咐花店一直送花过来?还……还……”她有点困窘的咽了咽口水。
“还怎样?”
“还……还附上一张肉麻兮兮的卡片,害我糗得无地自容!”
“肉麻兮兮?怎么会呢?卡片上所写的,只不过是表达我的心声罢了。”他哂然一笑。
“表达你的心声?昨晚你籍着酒意强吻我,我都还没跟你算这笔帐,你倒还有脸重提?”
“我承认我强吻你。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?”
“不过……可能是我醉昏了头,要不然,我怎么丝毫也感觉不到你的抗拒,反倒觉得你似乎有点……有点欲拒还迎。”他痞痞轻笑。
“你……你这个该死的无赖!”被他一语拆穿心事,她转而恼羞成怒。
“毓娴,一个有教养的淑女,不可以随便口出恶言喔。”咦?他明明挨骂,怎么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像在笑?
“我很庆幸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有教养的淑女,所以,我大可尽情骂你该死!该死!该死!无赖!无赖!无赖!”她耍泼的迭声大骂。
“毓娴,我正在看诊主你先把火气包起来,等晚上医院下班后,我立刻去你店里报到,任你骂到过瘾,好吗?”他鬼鬼的使出缓兵之计。其实,他早就摸清楚她来得急去得快的火爆脾气,从现在到晚上中间相隔好几个小时,此时烧得她怒气腾腾的火,等到他下班时应该已经冷却下来,他就不信到时候她还气得起来骂得出口?
“这……好吧,我就暂时饶了你。不过,请阁下行行好,动动两根手指头打个电话给花店,拜托不要再送花过来了。拜拜!”她不等他回答就挂断电话,弓起肘支着颊瞪着电话机发楞。
她呆楞良久,才把视线从话筒缓缓转移到猫头鹰身上,看着它身上的斑斑伤痕,令她好生心疼与不舍。遂取出昨晚已经捣好的灰石岩粉末,依照比例和水调匀成泥状,然后,拿起小鬃刷蘸饱灰石岩泥来来回回刷抹凹痕,她很有耐心的涂抹了一遍又一遍,直到凹痕完全填平为止。
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
“毓娴,你在忙什么?”九点半,萨孟哲出现在她的二楼工作室。
“我在画海报。”她掀眸淡瞅他一眼,旋即低头握着麦克笔在一迭剪成三角旗状的五颜六色海报纸上,一笔一划写着:清仓大拍卖。
“你要清仓大拍卖?”
“嗯,今天下午房东太太来通知我,说这里要拆掉建大楼,叫我尽快另找店面搬迁。你也看到啦!我店里的货从地上一直堆到天花板,所以,希望藉由清仓大拍卖的促销活动,看能不能消化掉一些存货,将来搬迁时比较方便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那……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?”果然不出所料,她回答的语气丝毫嗅不到下午的烟硝味儿,显然气已消了。
“当然有。你可以帮我一起写,等写好后再帮忙张贴。”她抽出一迭纸,再从笔筒拿一支麦克笔,一并递给他。
“用电脑打字复印不是比较快?”
“快是快,但,手写的感觉不一样。”
“哦?怎么个不一样法?”
“你不觉得电脑打字的字体死气沉沉,不像手写的充满活力充满感情,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?呃……当然啦!以上所言,纯属金氏见解。”她盈盈浅笑。
“……”他挑眉淡笑的在她身边坐下来。以前,老觉得她行事作风大剌剌,没想到她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。
“喂!说半天,你到底帮不帮忙写啊?”
“没问题。只要你不生气不骂我,就算叫我去当捆工都行。”
“骂?对喔!我差点忘了,今晚你是来挨骂的。”她这才想起来,他在电话里说下班后要过来任她骂到过瘾。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,更何况,这会儿她气都消了,哪还会骂人?她又不是神经病。
“毓娴,我诚心诚意送花给你,你不跟我说声谢谢,也就马马虎虎算了,你若因此骂我,岂不是太不近人情?”他说得好委屈。
“你送花给我,我当然高兴,只是,那张羞死人的卡片令我看了大感光火。”她横过眼睇他。
“我深深希望昨晚的一吻,能够吻醒你的心上 难道……错了吗?”他那两颗清澈如水、黑如点漆的俊眸,锁定她的两只璀亮晶眸,热力放电。
“你若真的想知道答案,可以私底下问我,不需要白纸黑字写在卡片上,好象……好象唯恐人家不知道你吻了我似。”她撅着嘴怪罪。
“私底下问你?太好了!毓娴,那就请你快点告诉我答案吧。”他扳过她的肩膀。
“关于答案嘛……不知道。”她想打迷糊仗。
“不知道?看来昨晚那一吻有待加强,不过,没关系,我现在立刻补强。”他猛然将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拉坐到自己的大腿,强而有力的两条手臂紧紧圈住她的小蛮腰。
“不!”她护卫的以手掌顶住他的胸口,往后深吸好几口大气,却依然稳不住渐急渐响的心跳。
“毓娴……”他进一步捧住她红得发烫的双颊,拿温润的唇片挑逗意味浓厚的来回拂刷她花瓣似的樱唇。
“唔……”受不了这种甜蜜折磨的她忘情嘤咛了声,羞羞地把纤指插进他乌黑的发稍,张开轻颤的唇瓣接受他的吻。
大受鼓舞的他立刻将一根烫舌堂而星之滑进她的嘴里,跟她的小舌翩千捉对厮缠……两人如痴如醉的吻,宛如蜂房滴下的蜜,甜甜地沁入彼此的心底……。
“毓娴姐!我要下班回家了!”直到楼下传来阿碧的叫声,才惊开吻得浑然忘我的两人。
“阿碧!麻烦你把铁门整个拉下来。”她慌张伸手耙梳一头乱糟糟的短发,扭头朝楼下大声回话。
“我知道!”阿碧说完话不到一分钟,就听到铁门“哗啦啦”拉下的声音。
“你不是要帮忙写字?拜托你快点动手写吧,写完后还要一张一张贴起来呢。”她嗔白他一眼。
“放心,就算拼着晚上不睡觉,我也会陪着你把工作做到完为止。”他握着麦克笔开始写。
“呃……容我打岔一下,你送来的猫头鹰我已经修补好了。”她取出纸盒打开来。
“毓娴,你是魔术师吗?怎么一只碎成好几块的猫头鹰,经由你的巧手修补后,一点也看不出修补的痕迹?”他捧着猫头鹰啧啧称奇。
“光靠肉眼的确看不出来,不过,若是拿十五倍数的放大镜仔细瞧,隐约还是可以看出几条微乎其微的补痕。”童叟无欺是她的座右铭。
“喏,八千元修补费。”他从褐色小羊皮夹里数了八张千元钞。
“我不小心二度摔碎它,导致它身上多留下几条补痕,为了表示歉意,我收你半价。”她退回四张大钞。
“那……我就恭敬不如从命。”他不想跟她在铜臭之间客套的推来推去,大方的收回四张钞票。说:“为了感谢你的对折大优待,改天我请你去吃法国菜。”
“吃法国菜?好主意!不过,请你先把今晚的工作做完要紧。”她笑着提醒他。
“没问题!”他朝她咧嘴灿笑,随即低头振笔疾书。
“往右边提高一点……不对!不对!太高了,稍稍再往下一些……好!行了。”萨盂哲英挺的身躯跨坐在铝梯顶端,听从她在底下给他的指示,将手上写着“清仓大拍卖”的各色三角旗帜用钉枪钉住。
两个人密切合作,好不容易才将近百张的三角旗帜一一钉在屋梁下,当萨孟哲钉上最后一张三角旗帜时,已是午夜时分。
“嗯!缤纷的旗帜飘扬,妆点出热络的气氛,本人小弟我保守估计,至少可以为你多带来五成以上的业绩。”他左右扭扭仰得发酸的脖子,乐观预言着。
“多谢美言。请你快下来吧。”
“好。”他一梯梯走下来,却在最后两梯时,不小心勾了下跟踉跄一脚,高大的身躯前后摇晃两下,直直扑向她。
“小心!”她赶紧张臂投怀送抱稳住他。
“幸好有你接住我,要不然,我一定跌个狗吃屎。”他紧紧抱着她,歙着一管俊鼻轻嗅她的发香,笑嗨嗨说着。
“钦!你不要抱我抱得那么紧嘛,我快要不能呼吸啦。”
“快要不能呼吸?那……我立刻帮你施行人工呼吸。”他坏坏哂笑,两片痞子唇趁机熨上她的唇。
夜深人静,静不下的是两颗情投意合的心。
第八章
“爱新觉罗跳蚤屋”举办清仓大拍卖,果然提升不少买气,摆满整间店面的货,转眼已卖出大半,金毓娴看在眼里,一则以忧一则以喜。
喜的是店里的存货锐减,换回不少积压的现金;忧的是至今尚未找到理想的店面搬迁。不过,她很欣慰这段日子以来,萨孟哲毫无怨言的牺牲星期假日,形影相随陪着她到处找店面、看店面,让一向独来独往的她首度发现,有个知心的人陪伴在身边提供力息见的感觉真好。
“阿碧,我有点事要去找阿菲,店里交给你,我会赶在下班前回来。”下午一点半,一些利用午休时间出来逛街的上班族都赶回办公室上班了,金毓娴这才抓起皮包离开。开店多年的经验告诉她,下午一点半至五点之间,逛街的人潮一向稀稀落落,她相信留阿碧一个人看店,足以应付得来。
“好。”蹲着理货的阿碧头也没抬的应了声。
金毓娴顶着午后酷辣的秋阳,走了三、四百公尺来到“芳邻欧式自助餐厅”。
“毓娴,几个星期不见,你愈来愈漂亮了。”看见她香汗淋漓走进来,阿菲连忙掀开活动板,从柜台里跑出来。
“你看起来也是一脸春风得意啊。”
“真的吗?来!随便拿点食物,咱们坐下来边吃边聊。”阿菲喜得挑挑眉,不由分说塞一个盘子给她。
“我吃过便当了。”
“以我对你食量的了解,区区一个便当根本不够你塞半个胃。怎么?你以为我这个好朋友是当假的啊?”阿菲神情愉快的朝她扮个鬼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