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只要我同意嫁给你,爸爸就不反对我争取连任钰华董事长,还会全力支持我。”她挑衅地看他。“对我而言,这桩婚事只是筹码而已,没什么其它意义。”
他不说话,深深望着她,那湛幽的瞳底,隐隐燃烧着什么,她认不出。
“你真的这么想要这个位子吗?”
“是。”
“不惜拿跟我结婚做交换条件?”
“没错。”
“如果我宣布退出这场董座争霸战,你是不是就甘愿嫁给我了?”他低声问,星眸静静锁住她。
她被他看得心慌意乱,扭过头,“可以考虑!”她故意以一种骄傲的口气道,“可是你会让给我吗?”
“不会。”他说,连一秒考虑的时间都没有。
她就知道!程以萱气绝。在这男人心底,钰华还是比她重要,什么喜欢她、要娶她都是假的!他要的,只是钰华吧?
一股苍凉冷涩的感觉,慢慢堵住程以萱胸口,她呼吸困难,不自觉感到忧伤。
忧伤什么?她不知道。男人以事业为重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吗?就连她自己,也很看重工作啊!
可是她的眼,不知怎地,酸酸涩涩,还有些刺痛,视线也有些蒙眬了。
“我也不会让的,顾元玺,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,能向大家证明自己……我不会放弃的。”
程家的家族事业,永远不会欢迎她的加入,这个对她而言几乎像从天外飞来的机会,她必须珍惜。
“我要向大家证明自己。”她喃喃道。
“向大家证明,还是向你父亲证明?”他低声问,温煦的眼像早已清楚她的想法。“你真正在意的,只有程伯伯的看法吧?”
他怎会知道?她震惊地看他。
“我早就知道了,以萱。”他温柔地扯了扯她的发髻。“你其实跟我一样。”
“跟你一样?”她怔问,一颗泪悄悄从睫畔坠落,她浑然未觉。
他看见了,低唇替她吻去,红霞瞬间飞上她的颊。
他看着,眼眸闪过光芒,不禁伸出手来,轻掐她粉嫩嫩的脸颊。
“你真的好可爱。”他感叹,一副拿她没辙的口气。
什么嘛!她脸颊更烫。这已经不知是他第几次说她可爱了,每一回,都比上一回更令她更加仓皇无措。
“你知道吗?我可以想象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。”星眸闪过笑意。
她屏息,“什么样子?”
“你啊,一定从小就是个小公主。”顾元玺眨眼,眸光变得迷蒙,仿佛正幻想着。“穿着泡泡袖的洋装,梳着公主头,乖乖地坐在椅子上,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,小腿偶尔会晃呀晃的,晃得旁边的大人也跟着掉了魂。”他忽地叹息,仿佛他正是失魂的那一位。“可是只要一看到你爸爸来了,你又会赶紧坐好,保持不动。”
他停顿下来,她胸臆凝结。
“你啊,一定是这么一个乖乖的小公主。”他对着她笑,那笑,奇怪地带着些淘气,好迷人,她顿时呼吸困难。
“可是这小公主只是表面,其实你这里……”他指指她心口,“住了个叛逆的小魔女。”
小魔女?程以萱讶异地睁大眼。她?
“这个小魔女不想当个乖女孩,这个小女孩想调皮捣蛋,想偶尔也像男生那样使使坏,她不明白,为什么男孩子能做的事她不能做?为什么她永远要当个乖巧的小公主?”他低语,湛眸一径盯着她,直瞧人她内心深处。“她很不平衡,觉得这一切好不公平。”
她惊喘口气,拚命想找回失去的声音,“你……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?你又不是她。”
“因为这个小魔女到现在还在你心里,只是她长成了一个大魔女。”他轻轻地笑,“就像小公主现在也长大了,漂亮得让人无法呼吸。”
她呼吸一窒,这下不只脸颊发烫,全身血流都像快沸腾。
“什么小呀大的?听不懂你在说什么!”她敛眸娇瞋。
“你懂的,以萱。那个总爱穿黑衣裳,在人前装成熟、优雅迷人的你,是父母亲从小要你当的公主;可是在我面前,老是对我发脾气,泼辣又倔强的美人却是个魔女。”
他半调弄的语气惹得她心儿狂跳。
“我猜对了吗?以萱。”他静静问她。
是的,他猜对了。她是想在父亲面前做个让他疼爱的公主,却又不甘心他不能把她当或王子。
他猜对了。可是她,好不服气啊!
你为什么会知道?她抬眸瞪他,几乎带着恨意。怎能如此准确猜中我的心思?
“因为从某方面来说,我跟你一样。”他慢条斯理地解释,仿佛看透了她内心不满的质问。
“哪里一样了?”她不解。
“你跟我一样,都想向整个家族证明自己。”他幽幽道。
什么意思?她还是不懂,怔怔地等着他继续解释,可是他似乎无意解谜。
他只是低下头,展臂将她更拥入怀里,拿身上的风衣,密密罩住她。
深夜的凉意,就这么被阻挡在他的臂弯外,她和他,都不觉得冷了,一股懒洋洋的温暖裹围着两人。
“公平竞争吧!”轻柔的嗓音拂过她耳畔。“我不让你,你也别让我,打一场漂亮的战争,好吗?”
公平竞争?她抬眸望着他。
“可是,你要答应我一件事。”他附加但书。
“什么事?”
“如果你要拿自己当交换条件,对象只能是我,知道吗?”他叮咛。
“嗄?”她一愣。
“不用答应乔旋那见鬼的提议,他能给你的条件不会比我好。”他似笑非笑。
他是指当乔旋女朋友那件事吗?原来他一直惦念着这个,她都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呢!他到现在,还吃乔旋的醋吗?
忆起那天他不顾一切的吻,以及方才那句认真的叮咛,她不禁微笑了,满腔怨怼散逸,甜蜜漾开。
“乔旋说他愿意帮我在部长面前说项,你可以给我什么?”
“我给你这个婚约。”他语气凛肃,一本正经。“你可以拿它当筹码,或利用它做任何你想做的事。”
“真的任何事都可以吗?”她偏头,不相信。
“都可以。”他点头保证。
“就算我利用完了,最后毁婚,让你和顾家都没面子,你也无所谓吗?”她试探。
“你不会的。”他淡淡微笑,好自信。“我敢打赌,你到最后,一定还是选择嫁给我。”
她眯眼冷哼。真自信啊!这男人,自负得让人讨厌!
“总之我答应你,就算你毁婚,我也不怪你,行了吧?”
是吗?她羽睫轻快扬起,“这话可是你说的哦。”明瞳闪过一丝狡黠,“到时你可别后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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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已经有点后悔了。
挂断电话后,顾元玺躺落椅背,右手无奈覆上额头。
自从对外放出他跟以萱准备结婚的消息后,他便有接不完的电话,亲友与媒体记者的追逐他早料到了,他没想到的是,几个他曾经接触过的钰华金控大股东也陆陆续续打电话来。
“元玺,怎么回事?听说你们在卖钰华金的股票?京信不玩了吗?”
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消息?他心惊,急忙打探,“谁说的?”
“你别管谁说的,先告诉我有没这回事。当初你信誓旦旦说想入主钰华,我们是看在你们京信资金充沛,经营团队又好,才答应支持你的,结果你现在竟然趁高价抛股票?你存心耍我们吗?”
听这口气,他便知道几位大股东都被惹毛了,以为京信是故意借着这次董监事改选海捞一票。
他耐下性子,一一对这些大股东解释京信并没有改变初衷,依然继续收购钰华金的股票,没有卖掉的打算。一番苦口婆心,他们好不容易才稍稍释疑。
“既然如此,你跟以萱的婚事怎么回事?我们还以为你打算拱自己的未婚妻续任董事长呢!”
原来是以萱。至此,顾元玺总算心下恍然,原来这谣言的始作俑者正是他那个甜美可人的未婚妻。
以萱啊~~他摇摇头,打开手机盖,望向彩色屏幕上巧笑倩号的清丽容颜。
不知怎地,他觉得这笑容看来有些鬼,灿眸狡狯又调皮,仿佛正嘲弄着他。
她这几天,可整惨他了!
不但要应付穷追不舍的记者,钰华愤怒的大股东,京信证券的员工质疑他这个总经理是否想收手不干,最糟的是,就连他父亲顾迎风也对他不谅解。
“你怎么回事?连个女人也搞不定,都已经决定嫁入我们家了,还跟你闹钰华这件事?让外头的人看了成何体统?!”
顾迎风不能理解,既然两家已经决定联姻,程家理所当然该退出这次经营权之争,为何程以萱还坚持要护卫她董座之位?
“她到底想不想做我们顾家媳妇?”顾迎风质疑。
这问题,问得他哑口无言。能告诉父亲她其实并不想嫁入顾家吗?他若知道了真相,只会大发雷霆。一念及此,顾元玺微微苦笑。
她挑起了他父亲及钰华大股东对他的不信任,接下来还想做什么?
突地,手机铃声响起,他瞥了眼屏幕上显示的人名,剑眉一蹙——是乔旋。
前几天他得知顾、程两家准备联姻的消息后,曾打电话给他好好调侃了一顿,这回他又想说什么?
“喂,是我。”乔旋的嗓音还是一贯的温煦,蕴着淡淡笑意。“听说你最近到处被人追杀啊!还好好活着吧?”
“我活得很好。”顾元玺磨牙。“感谢关心。”
“我可不是打来关心你的。”乔旋倒也干脆,直接摊牌。“我是想问你,知不知道程以萱成立了个智囊团?”
“我知道。”顾元玺点头。前天便从业界朋友那儿得到消息,据说她不但聘请“联宇事务所”的律师团,还延揽了行销、股务各方面的人才组成五人智囊团。
“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?”
“还不清楚。”
“我倒是听说了。”乔旋轻声笑道,“他们正在讨论拿子公司对母公司的交叉持股来投票的可能性。”
顾元玺听出好友语带玄机,“你是指?”
“钰华工银。”乔旋意味深刻道出答案。
顾元玺神情一凛。钰华工银是钰华金控最核心的子公司,也是旗下最赚钱的事业,如果他没记错的话,钰华工银拥有母公司7%的股份。
“他们打算动用交叉持股来投票?这合法吗?”
“目前法律并没详细规定。”乔旋解释,“好消息是,财政部最近给立法院送去一套金控法修正单案,里头倒是规定金控子公司不能利用对母公司的交叉持股来投票,只是这修正案到底能不能通过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我看难说啰。”
“你似乎很幸灾乐祸。”顾元玺拢眉,涩道,“这就是你对好友的义气?”
“只是对你们之间你来我往,觉得很有趣而已。”乔旋呵呵笑,丝毫不介意好友的指责。“况且你又先一步抢走我也想追的女人,我今天还来告诉你这消息,算是以德报怨了。”
“你究竟有什么目的?”顾元玺沉声问,直觉提醒他,不能太坦然接受这家伙所谓的好意。
“我能有什么目的?就是想看你们这精彩的游戏怎么继续玩下去啰。”
“是吗?”顾元玺扬眉,沉吟。
“总之,好好玩吧!”乔旋“鼓励”他,潇洒断线。
讨人厌的男声逸去,屏幕上重现娇媚的女性容颜。
顾元玺盯着,良久,徐徐叹息,他伸出两根手指,作势捏捏她的俏鼻。
“你啊,花招还不少呢!”他感叹,摇摇头,像是无奈,可湛深的眸底却也隐隐点亮充满兴味的灿芒。
接下来她又会出什么招呢?
他发现自己,相当期待。
第七章
“所以你这次是拿婚姻当筹码?”殷海棠秀眉讶然一扬,将咬了一半的三明治放回餐盒里,定定望着程以萱。
冬季的午后,阳光暖融融,下热,只让人懒洋洋。
两个女人坐在立法院内一棵大树下,铺开一张野餐布,闲闲吃起迟来的午餐。
“你是认真的吗?”下太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,殷海棠又确认一次。
“当然。”程以萱点头,端起葡萄柚汁,饮了一口。
“嗯……”殷海棠手指叩着下颔,半嘲弄般地沉吟。“不错的主意嘛。”她赞叹,明眸点亮异采。
程以萱莞尔,“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。”
这世上若有谁会赞成她这么做,大概也只有她这个好朋友了。因为海棠本身也有类似的经历。
当初海棠因理念不合和家族长辈决裂,为了顺利参选,她不惜下嫁号称台湾头号败家子的莫传森,只为了换取婆家的资金奥援与丰富人脉。
海棠可以为了参政赌上自己的婚姻,自然也不会认为她拿婚姻做事业的筹码有什么奇怪了。
“只是我没想到你也会这么做。”殷海棠深深看着她。“这不像你,以萱,你不是说过你一定要恋爱结婚,绝不接受商业联姻吗?”
“鱼与熊掌,有时候不可兼得。”程以萱敛下眸,拈起一块寿司。“何况我答应结婚只是缓兵之计,不一定要兑现啊!”
“怎么?难道你还想逃婚?”
“可以考虑。”程以萱樱唇一扬,微微噙着狡黠。
“你若真敢逃婚,我看不只顾家要派人追杀你,恐怕连你父母都会宣布把你逐出家门吧!”
这话倒是没错。“到时候我肯定有家归不得。”程以萱自嘲。
“那你还打算这么做?”
“这个嘛……”
“我看你其实根本不想逃媚吧?”殷海棠主动接口,语气嘲讽。
“嗄?”程以萱愕然扬眸。
“说吧!”殷海棠倾向前,细细观察好友眼眸。“你是不是早就爱上顾元玺了7.”
开门见山的质问逼得程以萱玉颊染红,明眸莹莹,刹时说不出话来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殷海棠点点头,“我懂了。”她故意拉长语音。
“他其实……”程以萱别过眸,略微尴尬。“他看起来还不错。”
“当然不错啰,顾家闪闪发亮的王子嘛,还被媒体封为‘猎豹’不是吗?这么神气的好男人哪里找?”殷海棠明显地是在逗弄手帕知交。
程以萱听了,又气又急,又是娇羞。
“我还没……还不确定自己对他的感觉啦!”她咬着红艳艳的唇。“我只是觉得他还不错。”
“良好的印象是坠入爱河的前兆。”殷海棠慢条斯理地说,正经八百的神态宛如先知进行预言。
看得程以萱直咬牙,藕臂一探,有股冲动想掐她,可手指方触及好友,忽地软了,她扯住殷海棠衣袖,螓首偎向她肩头,改用撒娇攻势。
“又有什么忙要我帮了?”殷海棠翻翻白眼。
程以萱轻笑。“知我者,海棠也。”她抬眸,墨睫娇娇地眨了眨。“最近你们财政委员会在审一个金控法草案对吧?”
“嗯哼。”殷海棠大概知道好友要求什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