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是我所想要的人。”她只能这么说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脸上露出一抹缓慢又从容的笑容,“我不是娘子所期待的如意郎君,但娘子真的知道自己期待什么吗?”
赵沐容讨厌他这种从容不迫的笑容,太过超然也太过深沉,她比较习惯一痞天下无难事的他。“如果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,还是以前嘻皮笑脸的模样比较让人习惯。”
“只是表象而已,下次见面时,不要只在意我的表象,看看我的心吧,愿娘子有个好眠,在下告辞了。”
他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像玩世不恭的浪子,即使偶尔有温柔的言行她也从未当真,相信他也未曾当真。但为什么这一刻,她觉得自己伤害了他?
她不喜欢他这种告别的方式,似乎伤了他的心,但又让人捉摸不透,他看似游戏人间,但笑容的背面却往往藏着不欲人知的心思,说是狡黠,又像睿智。思考太简单的人容易乏味,但和心思像他这么复杂难懂的人打交道又太伤神了。保持点距离,至少安全。
赵沐容幽幽的摇着头,红唇轻启将要叹息出声时,背后数声轻叹先她而发——
她吓了一大跳,假山后面不知道何时已经挤满了人,而自己的注意力被师小缺奇怪的态度给转移了,以至于未发现好奇的人已蹑手蹑脚地躲在身后看戏,难道师小缺也没发现这群人的存在吗?
又被耍了!
坊间又有新话题了,赵沐容气得跺脚,“可恶!”
***
轩辕将军府别院,金丝绣帏、水烟软帐内三条赤裸而纠缠的身形,一位青衣蒙面女子静静地立在绣帐外,不时传来的淫声秽语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,她只是沉默而恭敬地等待着。
终于翻云覆雨声止,只剩男人的喘气声和女人的娇吟声。青衣蒙面女子刻意压低声音唤着,“师尊。”
“何事?”绣帐内传来苍老的男声,他正是众人口中的仙翁。
“‘阴阳双册’被师小缺拿走了。”
“什么?”仙翁怒气上扬,“轩辕时若那个笨蛋不知道阴阳双册的重要吗?而且让师小缺取得那本书,不等于曝露我的身份吗?”
“师弟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。”
“哼!他居然不告诉我,师小缺是怎么取得阴阳双册的?”
“他昨晚与赵沐容搜查师弟房间时找到的。”
“为什么他们要搜查阿若的房间?”
“因为……”青衣蒙面女子显然有些犹豫,但最后她还是说了,“他们怀疑师弟是杀如夫人的凶手。”
“什么!?”
“只是他们的怀疑,我相信师弟是无辜的。”
仙翁从鼻孔出着气,“如果如君是轩辕时若杀的,不只是他,连轩辕老头都要一起偿命!去吧,继续追查凶手,还有阴阳双册务必夺回。”
“是。若师尊没有其他吩咐,弟子先告退。”
“等等,听说赵沐容艳绝无双?”
“是的。但恐怕师小缺是个阻碍。”
“我一根指头就可以捏死的小老鼠不足为惧,想办法把她弄到我这里来。”
“是。”
***
师小缺整整一天没出现在采云居,双方虽明为合作,但赵沐容却掌握不了他的行踪,更掌握不了他的心思变化。“唉——”她最近变得爱叹气了。
赵子晴见姊姊突然叹气,开口问:“姊姊可是想着小缺哥哥?”
“那只卖身契好像约束不了他,反倒给他藉口光明正大地缠着我。”
“小缺哥哥本来就是聪明人,不但懂得利用情势,还轻松地将劣势转为优势,我对他是甘拜下风。”
“如果只是单纯的朋友,我或许也能欣赏他,但偏偏他没一刻正经,也不曾见他认真过,对感情也是一样。”
“姊姊为什么认为小缺哥哥不是认真的呢?”
“任何人受到他那种近乎骚扰的示好,都不会当他是认真的。”
“小缺哥哥纵使玩很多把戏,但他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得到你的心而已。”
“你怎么尽帮他说话?”赵沐容疑惑地看着她。
“因为我很羡慕姊姊被人全心全意地追求着,虽然他的手段露骨了点,但如果不是这么死皮赖脸,姊姊根本不给人接近的机会。我总觉得姊姊特别排斥男人,以前每个想追求你的人,最后都会被你的刺扎得浑身是伤,或许小缺哥哥了解这点,所以才会以半是玩笑、半是认真的态度接近你,让你在伙伴与敌人中摆荡,来不及张开防卫的刺针,说来也是用心良苦。”
赵沐容斜睨她一眼,似笑非笑地问:“你收了师小缺什么好处?”
“呵呵!”赵子晴呵然倩笑,吐着舌头说:“虽然他送我一本习阵法之人梦寐以求的‘乾坤方论’,但我可没有被收买,刚才所言全是出自我的内腑。”
居然从她身上下手,赵沐容登时感到头疼,“他是什么时候送你‘乾坤方论’的?”
“昨天他离去的时候,小缺哥哥是很固执的人,我想不收都不行。”
“这个人不懂得放弃,是不是?”
“而且无所不用其极。”看到姊姊为此苦恼不已,赵子晴不得下佩服师小缺的功力,因为赵沐容是采云居众姊妹中最善于“处理”追求者的人,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将她逼到苦恼的地步。终究是当局着迷啊。“姊姊为什么不能接受小缺哥哥呢?我一直觉得你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。”
“因为我一直相信当‘他’出现时,我的心一定马上能感觉,对于师小缺,我缺乏这种感觉。”
自懂男女情爱以来,她早已清楚地勾勒出托心对象,是幻想也好,是憧憬也罢,她心中一直期待“他”翩然而临,用潇洒的神采、深情的眼眸夺走她的呼吸。但师小缺和这个幻影相差太多了,所以即使他相貌端正、智慧过人,她从未想过与他发展男女关系。
“原来姊姊在等待‘一见钟情’的感觉,我自己也是相信这种感觉,可是别深陷感情而不自知啊。”
“如果我的心是被人死缠烂缠给攻占的话,我会对自己感到失望的。”这是她的真心话,但是面对他一连串又是霸道又是柔情的攻势,她的心竟像招架不住般直往下沉沦,他实在太具侵略性了,一天一天地进攻她的领域,才退一小步他就逼近一大步,无止无休地,这种人太危险了。
前夜在花园时,她的心确实为他而悸动,而且如果继续这么发展下去,爱上他似乎是早晚的事,只是她不甘心如此。“晴,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永远摆脱师小缺?”
“除非我死。”说话的同时,师小缺已推开房门走进来。
第七章
赵沐容皱着眉头说:“师小缺,你怎么可以随便闯进姑娘的闺房?”
“这么久没见面,娘子一见面就是这句冷冷淡淡的话吗?真是叫人伤心。”
说话的同时他也向赵子晴打招呼,“未来的小姨子你好。”
“咦?”赵子晴发现师小缺的脸色苍白、出气入息不顺,关心地问:“小缺哥哥是不是受伤了?”
赵沐容也发现他有异状,追问道:“你受伤了?难道你自己一个人去调查仙翁庙的密道?”
师小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反而取出搋在怀里的春宫画册,“你们听过‘阴阳双册’吗?”
姊妹俩对望一眼,最后由赵沐容说:“淫魔冷月童不是作古好久的人吗?而这本书不是我们在轩辕时若房间发现的那本……邪书吗?”
“画中男女虽是摆着颠銮倒凤的姿态,其实其中暗藏着各种阴阳互通的运气方式,经过查证才知道这正是冷月童成名的阴阳双修大法。”
赵沐容表情凝重地说:“这本邪书为何再现江湖?”
“当年的围剿,他只是被逼落绝崖而已,没有人见过他的尸骨,所以我怀疑冷月童根本没死。”
这是何等惊人的消息,赵沐容问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因为他正是轩辕时若背后的高人,我们刚才交过手。”
“啊!这——”事情发展有点令人措手不及,如夫人凶杀案竟扯出作古多年的大冷魔,而这冷魔在数十年前就是无人能敌的邪魔,现在他们打得赢他吗?赵沐容问:“你的身体就是被他所伤?”
师小缺依然避谈伤势,“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安排你们离开这里,你们必须马上走,迟了就来不及了。”
“师小缺!你先回答我,你是不是受伤了?”
难得自家娘子如此关心,师小缺顿时堆满幸福的笑脸,“我知道打在我身,痛在娘子心,所以一发现打不赢冷魔,我学娘子甩几个烟雾弹,跑得无影无踪,所以伤得不重。”
赵沐容半信平疑地问:“真的不重?”
“娘子可以听听我的心跳,看它是不是强壮有力。”说完他挺着胸膛往赵沐容的嫩脸贴去,姿态颇为暧昧。
赵沐容嫩脸飞红,啐他一口,“别又不正经了。”
赵子晴认真地研究师小缺的行为,心想他的伤势可能真的不轻,如果连他都不能对付,她们姊妹留下来又有何帮助呢?“姊姊,我们还是先避个风头吧。”
赵沐容说:“我留下来帮忙,而你身子骨弱,先回江南总会吧。”
“你不走,我也不走!”赵子晴跟着附和。
师小缺严肃地说:“时间不多了,你们两个都必须走!”
“我是你的搭档!”赵沐容坚决地说。
师小缺轻握着她的手腕,表情认真地说:“你在,我无法专心。太在乎一个人反而会让人失去应有的冷静,只要想到邪魔随时可能染指你,我就害怕的什么主意都拿不定,就听我这一次吧,沐容。”
“我是你的搭档!”她仍是这句话。
“唉!我就知道说服不了你。”他转向赵子晴,“未来的小姨子,你先走吧,你姊姊的安全我会照顾的。请你顺便把采云居的人都遣送到安全的地方,因为轩辕时若正带军队往这里前进,我怕他会把人全捉回去审问。”
“为什么不告诉轩辕将军,杀人凶手就是他呢?”赵子晴不解的问。
“没有直接证据,我们治不了他,我不想打草惊蛇。”
“即然如此,似乎我也没别的选择,就先带人找个安全的地方。姊姊、小缺哥哥,你们保重,后会有期!”
“会的,会的。”师小缺潇洒地挥着手。
“你要保重。”赵沐容却是含泪地望着她离去。
赵子晴一离开,师小缺马上恢复生龙活虎的模样,横腰抱起佳人,大步地往床铺走去,笑脸迎人地说:“终于剩下我们两个人,轩辕时若就快来了,我们得把握剩下的时间。”
“师小缺!”赵沐容被他的态度弄得模糊,气恼道:“你认真地回答我一次,你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?”
“对上老冷魔,是九死无一生的战局,我得把握时间在你身上留个‘种’,好方便延续师家优良的血统。”说着他就把人摆在床上,正大光明而且誓死如归地脱着人家的衣服。
“师小缺!”赵沐容为之气结,气忿地说道:“你别再用这种态度面对我,分不清楚哪一刻是真、哪一刻是假,这会让我怀疑你说过的每一句话!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师小缺难过地坐直身子,“我只是看娘子心情不好,想帮娘子转移注意力而已。”
被他一搅和,分离的愁绪确实淡了不少,谁知道他的用意是这个。
“我刚才的话说太重了,你别难过。”
“娘子可以怀疑我说过的每一句话,但有一句话是认真的,娘子一定要听进心坎里。”
“请说吧。”
“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,请娘子务必相信我,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保护你。”
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
“你会知道的,首先,轩辕时若就要到了,我想制造你死亡的假象,以杜绝冷魔的觊觎。”
“单凭一群官兵还杀不了我。”
“相信我吧。”
半刻钟后,轩辕时若带着轩辕府的军队抵达花草弄的采云居,他不贸然进入捉人,反而命人将采云居层层包围。因为听说采云居地底已被掏空成一条条交错的密道,所以他先命人以火药彻底扫荡一遍,在露出地道的地方倒油点火,地道马上变成火路。丝毫不留生路!
***
师小缺带着常乐回到轩辕将军府,轩辕将军把他们和轩辕时若叫到面前,发了一场雷霆大怒。
“谁可以向我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!?凶案现场是将军府的仙翁庙、被杀的是我的爱妾如君,结果你们一个成天跑采云居,大唱独占花魁、一个连番带兵包围采云居,甚至还放火烧屋!难道这些都是为了侦查案情吗?”
师小缺露出惯有的皮皮笑容,“将军暂熄雷霆之怒,听小民为您解释清楚,不过在解释之前,能不能先赐个坐位?您也知道我成天在外头奔跑,一双腿没有多少歇息的时候。”
“坐吧。”
“谢坐。反正这里有的是椅子,旁边这个椅子就让我的常乐坐吧。”轩辕将军眉头皱了起来,让一个随从与他平起平坐,这种请求是个侮辱,尽管不悦,他还是说:“赐坐。”
熟知师小缺更进一步的说:“能不能顺便赐两杯茶?”
轩辕时若忍不住发难道:“师小缺!你太放肆了!”
师小缺依然皮皮地笑着,“有这么严重吗?我只是爱护我的常乐而已,何况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长很长,我总得做好准备。”
“奉茶!”轩辕将军表情僵硬地说:“可以说了吗?”
师小缺喝了端来的热茶,润润喉咙后开口道:“我来到将军府的目的是为黄河出海口剥皮女尸……”他将案情简略描述,“那夜我在蒙面人身上抹了追踪散,一路追踪到采云居的后院……”
“凶手来自采云居?”
“不。是蒙面人来自采云居,但不是凶手,蒙面人正是采云居的馆主赵沐容姑娘。”
“什么!?为什么你不早说?”
“说了,只是增加一名冤魂而已,将军你想想赵姑娘与如夫人无怨无仇,为什么要杀她呢?”
轩辕时若哼道:“你迷恋赵沐容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,用这么牵强的理由替她开罪,实在不够聪明。”
“迷恋只是掩人耳目的伎俩,其实我和她是伙伴关系合作破案,我们目前已知道凶手是谁,只缺杀人的具体证据而已。”
“哼!信口雌黄,你分明就是喜欢她。”
“错!”师小缺得意地笑,“虽然赵姑娘是很迷人,但我不可能喜欢她,因为师某人有断袖的癖好,其实我和常乐才是一对的。”
说着他躲进常乐的怀里磨蹭,还撒娇地说:“常哥哥,你说是不是?”
轩辕父子的脸色同时一变。
师小缺见状更是得意,用爱笑的脸颊磨着常乐厚实的胸膛,大发娇嗲地说:“常哥哥,世人真是奇怪,为什么男人一定要喜欢女人呢?像我们两个人,十几年来相依相偎、风雨相伴不是更好吗?今天有轩辕将军当我们的证人,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,人家好开心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