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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恋在冬季  第3页    作者:袁圆

  她的唇峰非常明显,下唇比一般人饱满,却性感地让人联想到香甜肉多汁味美的水蜜桃,教人直想狠狠地咬下一口。

  她的美,美到叫人屏息;她的艳,艳到叫人惊讶,男人见了她,一心只会盘算着要如何尽快地带她上床。

  像她这般绝俗的天姿,任何人只要瞄过一次便会留下深刻的印象,何况那天是他这辈子最悲惨的一天,尤其她那变化无常的个性更是叫人不敢恭维;所以即便是哪天他得了老年痴呆症,这段插曲仍会历久弥新地跟随他到棺材里。

  “呸呸呸!”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,这家伙存心寻她晦气嘛。“你这死人才化成灰呢。”

  终于逗她拨开樱桃小嘴啦。

  刁名豪也不生气,依旧和颜悦色。“死是还没死,但那天托你的福,我落水之后得了重感冒,在家足足躺了一个星期。”

  “真的呀?”季襄雪皮笑肉不笑地瞅着他,娇媚不减的口气中还透着一丝惋惜。“你——怎么没病死呢?”

  对她动不动就死呀死的,刁名豪一律以嘻皮笑脸应变。“大概也是托你的福吧。”

  如果当年的埃及艳后长得便是她这模样,那就怪不得远古时代这么一个柔弱的美娇娘,能够征服当代最有权势的凯撒大帝和安东尼,还把当时的世界掀得天翻地覆。

  “不客气。”季襄雪当然知道他说这番话不是为了表示感谢。

  “相信我,冬天泡在冰凉的池塘里,再遭冷冷的寒风那么一吹,绝不会是桩愉悦的事。”

  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他在威胁她吗?

  “你是指你恩将仇报,见死不救,放我一人泡在水池里自生自灭,害我咳嗽流鼻涕,距离肺炎只有一小步,额头又肿了一大包,脸也在撞树时差点破了相;附带胳臂脱臼,右腿扭伤,行动不方便了将近一个月,以及轻微的脑震荡之外,我——”一双亮灿的鹰眼莫测高深将她锁住,刁名豪朗朗笑语,仿佛他正说的是别人的糗事。“——还想怎么样?”

  “哦……这样惨?”季襄雪不禁燃起同情之心,不过那也仅是很短很短的一下下,随即又说道:“所以你就跟踪我,好伺机报复?”

  “伺机报复?”刁名豪膛目结舌,故意做出一脸惊愕相。“我像是那种小人吗?”

  不屑地将他上下瞄了好几圈之后,她立即给予百分之百的肯定。“像。”

  “真的?  ”  刁名豪怀疑地照照后视镜,皱皱眉,摇摇头,又讨好地望向她。“不会吧!你是不是看错啦,要不要再看仔细一点呢?”

  “别以为跟踪我,我就会害怕。”季襄雪别开脸,不吃他那一套。

  “我真的没有跟踪你,我只是刚好在这里工作。”刁名豪对天发誓。

  “工作?”季襄雪扬直了黛眉,甩甩飘逸的过肩直发。“这年头光是住在同一栋大楼的邻居们,可能久久也见不着一面;台湾又这么大,你我在台北初遇,竟能跑到最南端的屏东的荒郊野外的乡下牧场相逢,天底下有这么‘刚好’的事?”

  套句第四台的广告用词——杰克,这真是太神奇了!

  “所以我才说好巧嘛。”刁名豪热络地笑着,并挪出一手从置物箱里抽了一方小纸给她。“喏,这是我的名片,我是这里的牧童。”

  “牧童?”

  季襄雪不愿伸手去接,他索性用塞的。

  “以我这把年纪,叫牧‘童’的确是老了些。”他自嘲。

  “你真是这里的员工?”她不信地又问。

  “不像吗?”他反问。

  岂止不像,讲白一点,他斯文风雅的外貌,一看便知是名家设计出来的发型,刮得半点胡渣也不剩的清爽下巴,以及修剪得很仔细的干净指甲,和未经风吹雨打折磨过的温室肌肤,怎么瞧都不像做“牧童”的料。倒是他鼻梁上若再添一副金边眼镜,反而像极了躲在研究室里的学者或银行企业家之类的上班族。

  倘若把光阴拉到古代,他这种细皮嫩肉的长相,只配当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。

  但是这些看法季襄雪没必要和他分享,说穿了就是她懒得和他扯那么多。

  “像不像我是不知道,不过既然你说你是这里的员工,那为什么去年我来实习时没见过你?”

  “哦——那是因为我才刚来几天而已,所以仍在熟悉环境的阶段。”他笑,两排只有特别注意教养的世家子弟才会有的整齐白齿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
  “是吗?”假设他所言属实,那就表示他还是个菜鸟,显然职位也不会太高。那也就是说季襄雪在此实习的这段时期,他对她不会构成威胁,她对他也不必有啥顾虑,而且牧场这么辽阔,他俩说不定也不会再碰到面。

  这么一想,她的心情就好多了,可是他也别想这样就叫她说出什么好话。

  “牧童也有名片呀。”她脱口就是一句挖苦。

  “没办法,现代人嘛。”刁名豪耸耸肩。

  “你也配称‘人’?”季襄雪嘀咕奚落。

  “偶尔啦,一般大部分的时间,我觉得我比较适合当‘神’说。”

  “你还真不懂得害臊耶!”季襄雪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了。

  而个性傲慢的她对于旁人给她的名片,她素来是瞧也不瞧,转手就把它扔进垃圾桶里去,此刻她却按捺不住好奇地瞥了那张名片。

  名片上什么头衔赘述也没有,只印了三个斗大凸起的黑字。

  “刁、名、豪?”她照着念道。

  “正是区区小的我。”刁名豪谦卑地说。

  季襄雪噗哧一笑,存心用谐音来戏谑他。“好个‘刁民’……豪呀,这也就难怪你的行为会如此了。”

  “我想我父母当初取这个名字的意思,是希望要我成为‘名豪’而非‘刁民’。”刁名豪辩驳。

  “可惜事与愿违。”季襄雪就是不想让他好过。

  “或许吧。”刁名豪并不否认。“对了,尚未请问姑娘芳名呢。”

  “户政事务所有登记,你自己去查吧。”甜美的笑容里不含半点诚意。

  刁名豪先是叹了一口气。“我们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,成为朋友吗?”

  “你别让我起鸡皮疙瘩好吗?”她打斜了身子与他拉出最大的间距,仿佛他方才说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。

  “朋友”是孩提时代才会玩的把戏,季襄雪独来独往惯了,也早过了那个年龄,再者她和男人这种低等生物建立良好关系,也仅限于需要有人替她效劳时。

  “为什么?”刁名豪不死心地追问。

  一望无际的牧场总算有了建筑物的出现,他停妥了车,她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躲避那双追问的眼光。

  “拜啦。”她匆匆打开门跳下车,看得出来她是巴不得与他从此“莎哟娜啦”,不再有任何交集。

  “再见。”刁名豪没有阻止。

  反正他俩以后多得是时间,就像他对她说的,他们终究还会“再见”的。

  由于牧场与学校做建教合作已有一段时日,因此除了供应三餐外,牧场负责人另外还提供了宿舍和教室。

  白天,季襄雪和其他研究生会在室内上一些理论性的课程,下午跟着教授在牧场里做实地的观摩和讲解,这一趟走下来也真够累人了;所以一开始的那个星期,这些平常养尊处优惯了的年轻人,每天一进宿舍便赖在床上不省人事,同学与同学之间也就相安无事。

  这天,她一如往昔,要从宿舍走到教室,途中却有三位女生蓦然由左右和前方攻来。

  “装模作样、做作。”三人组堵住她的出路,一开口就很不友善。

  “有事吗?”季襄雪一笑置之。

  虽然在她的眼中,除了家人以外的其他人全都和路人甲乙丙一样,没有面孔,也没有名字,不过她仍认得她们。

  她们是她的同学,三不五时就喜欢躲在她的背后冷嘲热讽,咱们姑且称她们为同学甲乙丙,意思和路人甲乙丙雷同。

  “有,我们看你很不顺眼。”女同学甲低斥。

  这个理由真好。季襄雪暗想。

  “就是啊,来牧场实习还穿成那样。”女同学乙附和。

  “耶——人家季大小姐是来选美钓凯子的,又不是和我们这些穷学生一样是来实习的。”女同学丙嘴巴喷出来的PH值足以媲美硫酸。

 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连成一气,显然对她这个人,以及她异于她们清一色牛仔裤穿着的窄裙套装很有意见。

  “是吗?”换是常人受到这般夹击,只怕早就哭成一团,季襄雪却完全不受影响,依旧笑得怡然自得,毕竟这种场面对她来说还是小case。

  “你别以为班上的男同学罩你,你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。哼,告诉你,我们忍耐你已经忍很久了。”三人组怒发冲冠,就是气不过她这种从容的态度。

  光就年龄来看,季襄雪因为是执业过后才回来报考的,所以比这些应届毕业考进来的娃儿少说也会大上个一、二岁,所以也懒得跟她们这种小女生计较,免得被恼出了皱纹那多不划算呀。

  “真的啊,那可真委屈你们啦。”她施舍地给予同情的一瞥,屁股拍拍,准备走人。

  “慢着。”难得她今天落单,没有班上那群护花使者相伴,三人组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,岂肯善罢甘休。

  “还有别的事吗?”季襄雪根本不把她们放在眼里。

  “为什么大家都挤大通铺,只有你一个人有特别待遇,单独住一间套房?”女同学甲就差没举白布条到立法院门前抗议。

  “对呀对呀!”女同学乙没事只会跟着起哄。

  “你们这些包打听都不清楚了,我又怎么可能会知道。”关于这点疑问,季襄雪虽然身为当事人,却也是一头雾水。

  “我看八成是你‘又’和某个男人上床,才有这番特殊的待遇吧?”女同学丙冷言相稽,话中有话。“听说……你也是靠着这招,才考进咱们班的不是吗?”瞧瞧这些小女生满口仁义道德,装了一副道貌岸然的烈女样,事实上心里却比土石流的污泥还要龌龊不堪。

  “是又怎么样?”季襄雪未怒反笑,这种传闻她又不是今天才听说。

  “这……”三人组原以为她会极力反驳,所以她们搬出事先模拟了老半天的台词,想将对方好好地讽刺一番;岂料情况和她们想的完全不一样,人家是大咧咧地一口承认,害她们一下子反倒不知如何是好。

  “你们别光只是羡慕嘛,没人说你们不可以学呀。”冷冷的揶揄语调慵懒地从性感的朱唇里荡出,季襄雪最受不了世人这种错误的观念,好像只要是长得漂亮一点的女人就一定非是白痴不可,做起事来就一定要靠肉体才行,就连女人,也是这么鄙夷自己的同性,哇咧……

  “谁……羡慕啦?”不晓得是害羞,抑或是被她气的,三人组鼓红了腮帮子,支吾了半天才找回声音。

  “不是羡慕?那么就是嫉妒喽?”季襄雪悠哉地拨了一下头发,又悠哉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,藐视之意非常明显。

  “你……”三人组悻悻然地捏紧拳头。

  “不过这也难怪啦,班上总共才十六人,而这十六人中,也只有咱们四个女生;但是同班了一年多,我却抢走所有的光彩,害你们得不到男同学们的注目,也掳获不了学长们的垂怜,真是失礼失礼。”要论口齿伶利,三人组哪是她的对手。

  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三人组被挖到痛处,不禁语塞。

  “这学校又没规定你们一定要住在牧场里,你们要是不高兴大可搬出去,不用在这儿对我大呼小叫。”去年实习时,季襄雪就是借住在某位学长“好心”提供的别墅。

  “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三人组就是不想多花一笔住宿费嘛!再说这牧场地处偏僻,交通又不方便,从市区来回不晓得要浪费多少时间呢。

  “免得万一一个不小心,被你们想钓的男人听到了,人家会以为你们是在欺负我呢。”季襄雪伸眉展笑抢话。“我要是说错了,欢迎你们尽量反驳我呀。”“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不用她提醒,三人组也很想反驳,但偏偏事实便是如她所料,而且她话中所隐藏的威胁,马上就把她们捶得满头包。

  “下次有种就当着大家的面把不满说清楚,不要这么见不得场面。”季襄雪一向不齿这种鬼鬼祟祟之徒。

  她接着击掌轻笑。“喔,对了,我忘了你们比我更装模作样和做作,根本不敢在男同学们面前破坏自己的淑女形象。”

  想修理人的反而被人狠狠地修理了一顿,三人组败就败在没有知己知彼,还当敌手娇弱似水好欺侮,所以第一次正面交锋就踩了个大地雷。

  “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汪汪泪水当下浸湿了三张脸。

  “现在我可以去上课了吗?”季襄雪温柔得就像个大姐姐。

  “我……这……呜……”三人组挫败而逃。

  “无聊。”始终挂笑的艳容登时消退,季襄雪冷冷低啐。

  背后倏然响起的阵阵笑声,惊动了才要松懈的神经。

  “谁?”她吓一跳地转过身。

  阴暗的角落中慢慢走出一尊英挺颀长的宏躯,还有一股好闻的古龙水味。

  “好一只披了猫皮的母老虎啊!”刁名豪啧啧有声地摇着头,俊秀的眉宇间噙着戏谑的神情,乌黑的短发潇洒地垂落在适宜的位置,卓尔不羁的气质翻腾着十足的风采,令人为之风靡。

  基本上,季襄雪将男人归类于与苍蝇蚊虫同属的低等生物群中,即使穿上了高雅的亚曼尼,他们仍是下贱肮脏的,但何以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却永远是那么的干净斯文,就连他身上那条洗到发白的牛仔裤,也仅会让人联想到雅痞式的时髦呢?

  更怪的是她对异性早已备有免疫性的绝缘抗体,居然也觉得他这样穿很帅,甚至还感受到他强劲的男性魅力,这……

  “呃……是你,那个……‘刁民’?”季襄雪愣了愣,为了他的突然出现,也为了她心灵的异样悸动,不过她却自我安慰那是因为她现在才“忽然”发觉他长得很高的缘故。

  “……豪。”差一个字就不是正字标记了,所以他自动帮她接腔。

  “你几时躲在那里的?”方才的那一幕,他没看到吧?

  “明人不做暗事,我只是正好路过,绝不是故意躲在那里的喔。”刁名豪赶紧澄清。

  “就和你‘只是正好’在这儿工作一样?”季襄雪轻轻扬起甜美的唇线,柔声软语地睨着他。

  “对对对。”刁名豪点头如捣蒜,很高兴她能弄明白。

  “哈,又是这么巧呀?你我自从上次别后就没再碰过面,你早不出现晚不出现,偏偏选在此地此分此秒出现?”天使般的纯真笑靥依旧无邪地迎向他,让人嗅不到她有丝毫的愠怒。“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好骗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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