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。”正当她伤尽脑筋之际,蓦地扫到一化成灰她都记得的身影从内走出,一咦,那不是伊恩吗?他去观信宫干什么?”
只见他对守门的侍卫叽喳一阵,可惜距离有点远,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,倒是侍卫边听边点头,然后他满意地步下石阶离开。
“奇怪,伊恩在搞啥名堂?”花季婷满头豆渣,不晓得是不是那时从杉林溪摔下来的后遗症,她对这整件冒充案愈来愈觉迷糊。
又过了几分钟,她看到吴长老出现在宫殿门口,她大喜,果然守株待免还是有点用,她未深思便跑上前叫道:“吴长老。”
好耳熟的声音,吴长老不信地以斜目朝她瞄,侍卫也立刻护在吴长老之前,以长枪对着她。
“是我。”花季婷拆掉面纱。
“嗄,是……喔,老天!”吴长老吓一跳,她……居然没有死?报告回来不是说她摔入深谷吗?那些混帐,当初钱没全付是正确的,不过既然她自投罗网就怨不得他了……只是事出突然,看来计划得稍稍做个修正,再没几天就要加冕了,他不能让她破坏他好不容易快实现的梦想。
亏得他看过世面,连忙强作镇静拨开侍卫将她的面纱迅速遮回脸,并交代侍卫——“不准任何人进来。”
接着他推她进宫。“你快跟我来。”
“吴长老……”花季婷忍不住问。
“先别说话,跟我走就对了。”吴长老伸手阻断她下面的话。
花季婷只好吞回一笼的问号,乖乖地跟随吴长老,越定到里面她越觉纳闷,宫内站岗侍卫的人数惊人,戒备森严到有些离谱,或许是因为夜深的缘故,整座宫静得有点骇人,死气沉沉兼阴气森森,乱像“步步惊魂”里头的场景,若再添几只蝠蝠,就更达到惊悚的效果。
总算吴长老停下脚步,他左顾右望了半天才打开房门说:“快进去。”
“喔。”花季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,不知他在疑神疑鬼什么,裹着满腹的好奇,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。
“快!”吴长老催促着跟进来,顺道将门反锁。
“这……”花季婷想问。
“等会儿你就知道了。”吴长老插话,接着他打开密室通道门,招手要她继续跟着,花季婷急着寻求谜底,且他这十年来如同父亲般地照顾她,故不疑有他便尾随而入,只是她竟不晓得这里何时多了条密道。
长长的通道走了近约四分钟,眼前豁地开朗变成一间密室,她看到娟娟正从里头走出来,而娟娟在看到她的刹那,愕然的神情不输她的惊讶。
“你……?”娟娟记得她是伊恩朋友的女伴,爸带她来此做啥?
“忘了我吗?”花季婷欣喜地把面纱拿下,露出她的西施面貌。
“嗄,鬼?”恶人无胆,娟娟尖叫地往后跳了两大步。
“娟娟,不许这么没礼貌,还不快过来参见大公主。”吴长老严声指责。
“大……公主?你……没死?”娟娟捣嘴发抖,爸到底在搞啥碗糕?这下不是换她死定了吗?她吓得跪地磕头。“公主……你……原谅……我……我……不晓得你……”
吴长老使着眼色接下去说:“公主是特地过来谢谢你的聪明,能想到这替代她的主意,才没让整个花郁国大乱。”
“喏?”娟娟张着嘴瞪眼,默了半晌方顿悟,原来花季婷还未察觉不对。
“是呀,这段时间辛苦你了。”花季婷听他这么讲也觉有理,她就说嘛,娟娟怎会如班杰明暗示的那般背叛她,她俩可是无话不谈的好姊妹耶。
“哪……里。”娟娟唯唯诺诺心虚不已地任她扶起自己。
“是啊,娟娟这期间的确辛苦,要不是她帮忙,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向你父王交代,下次不可以再偷溜哦!”吴长老伪作宠爱地数落花季婷。
“我……那……是应……该的。”好高的一招呀,不仅四两拨千斤,还把黑的变白的,让人不会起疑。娟娟不得下佩服他的奸诈狡猾。
“对不起嘛,我保证没有下次啦。”花季婷撒娇地努着嘴。
“这样才乖。”吴长老笑,阴险的眼睛却在说——“你也不会有下次了。”
“可是我不懂,为什么连父王、母后都不认识我?禁宫的人怎么全换了?奶妈为何不见了?还有娟娟!”这些问题花季婷已积压好久。
“啊!什……么?”娟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,难下成被发现啦?她紧张地直瞄吴长老,后者以眼神告之稍安勿躁。
“我明明亲眼看见你被枪打中,而且流了好多好多的血,怎么……”花季婷激动地抱住她,又吓了她一跳,整个身体全绷僵了。
“幸亏你没事,不然我会很难过。”花季婷不胜唏嘘。
“公……主……”娟娟哽咽,事实上花季婷待她真的像家人,不像爸反而……
“公主,对于刚刚你问的,答案就在那间密室里。”吴长老以咳嗽打断两人的叙旧,再这么下去,娟娟会泄了底,他就知道这丫头靠不住。
“哦?”花季婷盯着深锁的厚铁门,上面的晶亮表示常有人开启它。
“我们进去。”吴长老抬抬不悦的下巴,要娟娟把门打开。
娟娟内心挣扎了一会儿,仍是将门锁打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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密室门开以后,一股恶臭迎面袭来,其内接着又有一道门,透过门上方她肩膀平高的铁栏杆气窗眺进去,里头是间面积不大的暗房,藉着天顶小洞洒进来的稀薄阳光,她看到斑驳的石墙和生苔的石地,这给人感觉像间……囚房?
“那是……”语未毕,花季婷已被巨力推入室,一个踉跄她摔趴在地上,门立刻从外锁住,她大惊地爬起来,抓着生锈的栏杆试着拉开门,无奈如何使力门仍文风下动。“吴长老?娟娟?你们这是干什么?”
“哼哼,你不回来不就没事?是你自己太傻。”吴长老狂笑。
“什么意思?”花季婷娥眉轻蹙。
“什么意思?哈哈,为了让你死得更明白,告诉你也无妨,免得阎王爷问你话时,你还不知要怎么回答。”吴长老狞面冷笑。“你以为我费尽千方百计安排你出国,派人暗杀你,图的是什么?”
“你是说……”花季婷的眉蹙得更紧。
“没错,都是我在幕后操的手。”吴长老阴阴地说道。
“那娟娟……”花季婷把视线移至不安的娟娟身上,娟娟羞惭地低下头。
“她只是这戏码中的一颗棋子。”吴长老怪笑。
娟娟脸色大变,从小被人当孤儿送去伺候公主,放弃她原本的千金小姐生活,原以为做好这些事最少能得到父亲的夸赞,既而改变他对她爱理不理的态度,或许能给她期盼已久的父爱,孰知……她在他心目中只是颗……棋子!
“可是她那时身受重伤,分明快死了?”此乃她亲眼所见的呀!
“当然是事先排好的剧本,再说那种小场面,任何搞电影特效的人皆能做得很逼真,我仅需花一点钱。”吴长老为计策得逞而高兴。
“难怪你怂惫我出国,难道你弄得到有假名的假护照,难怪你……”被好友背叛的凄怆痛彻心肺,花季婷将含泪的眼瞪回吴长老。“你这么做又是想得到什么?奶娘呢?春兰、夏荷、秋菊、冬梅呢?”这些都是专门伺候她的宫女。
“不用担心,你上黄泉路时,她们会在那儿迎接你。”吴长老摸着他的白须。
“你把她们全杀了?”花季婷震惊莫名,怎么都想不到三位长老中似最仁慈者,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。
“没用的、不听话的留着也是多余,我不是没给过她们机会,是她们不识时务。”吴长老毫无愧色。
“你怎么可以……”花季婷气愤填膺。“李长老和王长老怎会纵容你,莫非……他们和你是同伙?”这太可怕了,花郁国身分地位最崇高的长老全是叛徒。
“哎呀,你没听说吗?”吴长老笑不可抑。“他俩在你离家后便陆续崩世啦,祭文还是我帮他们写的呢!哈哈哈!”
“什么?”难怪这里暮气沉沉的,原来……花季婷瞠目怒斥:“都是你做的对不对?”
“你不算笨嘛,不枉我教育你这么多年,其实我只是助他们小小一臂之力而已啊。”吴长老神态轻松,仿佛他俩现在谈论的是死了几只蚂蚁。
“为什么?你为什么?”花季婷痛心疾首、握在栏杆的手被粗糙的铁锈擦破了都不自觉。
“你还不明白?”吴长老啧啧晃脑。“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策划这一切,忍耐熬了那么多年,你说是为什么?当然是想当王继而称霸天下。”
“你?当王?称霸天下?”就为了这个杀人?她不能理解,她永远不能理解。
“怎么,你看不起我?”吴长老勃然大怒,他用劲拍打铁门,歇斯底里起来。“想当初先王早逝,你父亲以一个二十三岁的小毛头即位,他哪来的能力?他哪来的资格?他不过是因为身在皇族罢了。”
他的手指指向她的鼻子,阴着眼。“你呢?一个小女孩又能为花郁国做什么事?哼,什么传子传女?全是狗屁,王位应该是传贤,与其将国家的命运断送在你们的手中,不如由我来将它发扬光大,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适合当皇帝,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适合治理国家。”
“你如果是贤能,就下会没有人性地取走那么多无辜的生命!”花季婷义正严词地反驳。
“要想成大事,就该懂得牺牲,所以我说你不会有作为。”吴长老笑。
“起码我懂得爱人,起码我懂得尊敬人权。”花季婷滔滔陈辞。
“省点口舌吧,再来没有水喝、没有东西吃的日子是需要体力的,到时你不要像我们刚刚才处理掉的尸体一般,活活被渴死呀!”吴长老仰天长笑。
“你不会有好报的。”花季婷切齿愤恨地吐他口水。
“哼,你太天真啦,当真以为举头三尺有神明?那只是用来骗骗你们这种无知的笨蛋罢了。”吴长老抹去正中眉心的唾液。
“举头三尺的确不会有神明……”低沈酷峻的声音从密道那儿传出,回绕在偌大的空间中迟迟不散,接着是双寒气迫人的蓝眼眸出现在吴长老后面的那扇门边。“因为它就在你身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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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伊恩?”相同的名字从三张不同的嘴喊出。
“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见面,吴长老。”邵伊恩嘲弄的语调中满是不屑。当吴长老宫门前的侍卫赶来通知有他所描述的女人进去时,从娟娟耳环中的窃听器所递送过来的惊人内幕正好开始。
“你……怎么会找到这里?”吴长老变色,方才的得意全然隐灭。
“不难,和你一样做了些小手脚。”邵伊恩似笑非笑地睨着娟娟的耳朵。
“你是说……”娟娟捣着耳环诧异非凡。
“很抱歉利用了你,请把门打开。”邵伊恩拿起手上的枪慢慢接近,逼使两人节节后退。
娟娟犹豫,吴长老心有不甘却碍于对方有枪,只好点头。“打开。”
娟娟照做,花季婷眼看心爱的人就在跟前,反提不出勇气踏出已开的牢门。
“过来。”邵伊恩露出温柔的浅笑向她伸出手。
一旁的娟娟此刻才体认到,他那般浓情的眼神和对着自己的有天壤之别,她还一直以为他是真心爱她的呢,没想到……
“伊恩……”花季婷两手紧揪着裙子,身体激动得簌簌颤抖。
“过来。”邵伊恩笑容依旧。
那厢吴长老趁他分心之际,悄悄取出藏在衣襟内的小手枪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连开好几枪,他虽机警但已闪躲不及,正当花季婷尖叫以为他要丧命时,早就注意到吴长老有不轨举动的娟娟,竟扑身护在他面前替他挨下一颗颗的子弹。
邵伊恩于此同时亦对吴长老做出反击,他的枪法何其准,吴长老闷哼两声便当场毙命,娟娟也跟着不支倒地。
邵伊恩急忙抱住她坐到地上。“你为什么……”
娟娟凄凉地苦笑,这一星期来的短暂相处,虽然他不是真心的,可是她是真的很快乐,因为在表面上他是真的把她当“人”看待,他让她感到她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……光是冲着这点,就足够让她为他牺牲一切。
花季婷也冲了过来。“娟娟你不要死!”
“我对不起你……公主。”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,娟娟觉得自己好傻,居然为了遥不可及的父爱,而忽略眼前的诚挚友谊,还差点毁了这位一直将她视为“人”的善良公主。
“你不要讲话,我们带你去找医生。”花季婷抓着她的手,眼泪不知不觉便往下落。
“不用了……就让我……死在伊恩的怀里吧,这是……我唯一的……请求……”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来,她将含泪的眼光困难地栘到邵伊恩的俊容上,盯着那双迷人的蓝瞳。
“你好傻。”邵伊恩哀叹。
“嗯。”娟娟笑,她晓得他会因此而忘不了她,那样对她来说就够了,她满足地闭上眼睛然后断气。
“不,怎么会这样?娟娟你别死,娟娟你醒来。”花季婷不能自己地趴在的尸体上号哭着。
邵伊恩静默不语,让她发泄一下也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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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七圣”总部的花园仍是百花依旧,青葱翠绿的草坪不变,坐在上面的人儿的心境却已不同。
班杰明打了个懒懒的呵欠,用膝盖撞撞隔壁的邵伊恩问道:“怎么?小美人还是没回信呀?”
“嗯。”蓝眼睛的焦距定在遥遥的远方。
“活该,谁叫你当初对人家那样。”拓跋刚对他的遭遇丝毫不同情。
“闭上你的嘴。”班杰明不悦地代他教训拓跋刚,既而转头问伊恩:“你一天照三餐寄信、一束红玫瑰、一份精致的首饰,仍无法打动她的心?”这对以前的伊恩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。
“嗯。”邵伊恩点头,自从参观完花季婷的加冕典礼归来,他三个月来每天不间断地寄信、送礼,她还是不能原谅他之前对她的“暴行”。
“该不会是小美人觉得和你在一起对不起娟娟?”班杰明换一个卧姿。他不是已将伊恩为了她所做的一切“色相牺牲”解释得一清二楚吗?当初她还感动地流着泪呢!
“或许。”邵伊恩划着地上的草,这是原因之一,娟娟的死使她深觉愧疚,认为是她间接造成,所以后来他们走出密室后,她始终和他保持距离。
“你俩真差劲,那么好玩的事居然没让我插一脚。”拓跋刚第一百零八次的埋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