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走近窗户一望,看见了广场前的喷泉,那个下坡处原来有一座儿童乐园,紧临儿童乐园的是雪白的沙滩,沙滩以外则围出一方游泳池,也就是说游泳池是海的一部分!噢!她到底现在是置身何处?
她已经问了自己几百遍了!但她还是想问!这里真的是“郎”的吗?
若是真的,那他到底是何方神圣?
早先她还大言不惭的对他,说娶了她要他少奋斗几十年呢!
如果这里真的都是属于他的,那她不是等于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吗?
难道真的是人外有人、天外有天吗?是她有眼不识泰山吗?
她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败感!
但并不是受挫,因为若是“郎”真的是那么富有,那未尝不好,她更有把他带回香港去炫耀的必要,只不过,为什么她会突然感到不舒服呢!
是不是睡一觉起来会好一点呢?或许吧?
这段可恶的旅程,弄得她又累又犯神经的,她真的该好好休息一下了!
晚餐,如同豪门夜宴般盛大,“郎”的母亲是位非常开明而且有见识的中国妇女,黛比喜欢她和喜欢拉雅一样,她和拉雅对自己似乎是一点也不陌生,黛比没有多想,因为世上一见如故的人多的是,把它归于缘分。
她聆听她说当年“郎”的父亲去世,她如何独一自撑起这整个家业,怎样经营橡树园……
“那时候的规模没有这么大,朗从海洋学院毕业回来之后,我把整个家业交给他,若没有他,就没有今天。”
黛比终于确定这一切不是租来的景、不是演戏,这是真的!只是她局限的、可笑的固执,以及向来的自以为是耍弄了她自己。
她错看了眼前这个男子,他不止是个船上的“SIR”,还是个岛主,更是橡树园的业主。而为什么他是船上的“SIR”呢?难不成那艘船也是他的?
如今黛比不排除这个可能,她不禁看向对座的他,他正对着她笑,忍不住的她瞪了他一眼。
晚餐就在闲话家常及五个小孩的笑语中,顺利地进行着。
久别了家庭和谐气氛的黛比,居然感到心中有份思潮在隐隐的颤抖。
她居然想起了那个曾被她急着遗忘的家,想念起了老爸和那个“迫害她的狠心后母”!他们现在不知道怎么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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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像一席级着珍珠的黑丝绒,胸前别着明媚的月,向大地招手,整座沙滩已是月上柳梢头了。
告别了拉雅和母亲,郎翰斯架着敞篷车,驶上横跨两座岛的桥,踏上回程。
迎着星空点点的夜色,黛比倚在车窗上,想着这一切的始末,想着初遇他的时候,他有一脸吓人的大胡子;想着她的初吻和那一百元美金……
没想到他的背景才是真正的吓人。
但那个他和现在的这个他,她到底爱的是哪一个呢?
她慵懒的伸出手捕捉沁凉的海风,风总是不停留的由她的指间飞向更远处。
“小东西,你在做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她结束了和风无聊的游戏,坐正身子,在黑暗中侧过脸看他。
“到沙滩上去走走好吗?”他腾出一只手将她搂进怀里,吻着她美丽的发梢。
“嗯。”她没意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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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都不见拉雅的先生呢,他不在这个岛上吗?”黛比问,寂静的月夜下,海浪伴着海风而来,两人手牵着手在沙滩上印下一排长长的足迹。
“拉雅的先生是临岛岛主金塔尼……怎么突然谈起这个?”
“好奇嘛,整个晚上也没见过她先生。”
“金塔尼每星期会过来三、四天。”
“什么?真是奇怪。”
“塔尼的前妻有一个女儿,她不喜欢拉雅,也不喜欢拉雅生的小孩,所以为了配合她,他们只好分居了。”
“那女孩怎么那么怪胎,连拉雅那么好的人她都不喜欢,那世上还有她喜欢的人吗?”
“你这么想吗?”朗翰斯意味深远问。
“是啊。”黛比想也没想的回答。“拉雅那么美、那么温柔,五个孩子又是那么可爱,连我都喜欢他们呢。”
他们又往前走下去,走到一座小港口。“那些游艇是你的吗?”
“有一艘不是。”星辰的光芒,闪动在朗翰斯的笑眼底下。
“黛比号。”黛比在港口的灯下见到泊在前端的一艘崭新的游艇。
“这里是不是有人和我同名?”她仰看他问。
“小东西,这里只有你一个黛比,你忘了我说过要送你一个订婚礼物的吗。”
“就是它吗?”黛比感动不已。“我这辈子还不曾收过有人送我鲜花呢!我以为送送鲜花、戒子的就已经很好了。”眼眶热热的,原来是泪。
“其实我们家也有一艘游艇,但那不是我的,是老爸买来送给我继母的,老爸就是那么偏心,只想到她,她又那么坏,只想到她自己,而我变成什么也不是……”她忧愁的说着,淡淡的语气由悲愤转为委屈。
“你有我……”
泪珠儿在她眼里转。“你……”
“是的。”她被拥进了一个宽阔的怀里。“你再也不用去和你继母争了。”
“可是如果有别的女人要和我争呢?”
“小傻瓜,有些东西并不是争取就会真正得到的。其实你的继母并没有抢走你父亲对你的爱,事实上父母的爱是谁也抢不走的,她不过是接受了他的爱情,那也不会改变,甚至不会减少你父亲对你的爱呀。像拉雅她不过是接受了金塔尼的爱情,但你想她会分蚀了金塔尼对前妻女儿的爱吗?”
“不,你不懂的!柳茜芸和拉雅根本不一样!”
“怎么个不一样法?”
“她心狠手辣,逼着我嫁给我不认识、也不爱的人!弄得我不得不逃家,又止付了我的信用卡,逼得我跳海。”
“她真有那么坏吗?”
“是的!”
“你说过爱我,是真的吗?”
“爱,我爱你。”
“不管我是谁,都爱我吗?”
“不管你是谁,我爱的都是你。”黛比以手背拭泪。“你干嘛,突然这么问?”
“因为我就是……”是告诉她的时候了。
“你就是什么?”
“朗翰斯。”
“不可能,什么?你说什么,你说你是谁?”黛比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,尖锐的像给大闸蟹的鳌夹住手指似的,她推开他。
“我就是朗翰斯。”
“你是……”她怀疑的退后一步,猛摇头,突然大笑了起来。“你别开玩笑。”
“我是。”他一反平常的轻松,沉静的瞧着她看,神态是认真而且乞谅的,他朝她伸出手,他的一本正经令她又退了一步,失神中不慎跌坐在沙滩上,他蹲下来看她那双该是愤怒的双眼,但里头是一片大受打击的哀愁!“我不信。”
“很抱歉,我一直没有告诉你,但我无心瞒你。”
“凭什么我要相信你是那个猪八戒,你有什么可以证明!”她的眼眸更黯沉。
朗翰斯抽出皮夹,取出国际驾照,送到她手里,黛比低头一瞧:朗翰斯三个字立即烫进她的眼瞳深处,灼痛的刺伤她的心,她颤抖的抖落了手中的驾照。
“你就是……朗……翰斯!”
“真的!对不起。”
“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?”
“士权和茜芸一直知道你的行踪,他们非常的担心你。从一开始,你上了我的船他们就和我连络上,要我一路照顾你。”
“你的船……原来你们一直都有连络!”黛比终于恍然大悟。
“是的。”
“你们联合起来玩弄我!”她对他的爱情在碎裂当中。
“不,不是的,你这么说只会扭曲事实。”
“事实!你居然和我谈事实,我那么真心爱你,你却只是当我是傻瓜。”她又气、又哭,心里乱得一塌糊涂。
“我有吗?”
“你没有吗?你把我当成仆人,骗走我的初吻……”她不甘心的开始反悔。
“我骗了你什么?”
“你自己心里明白。”
黛比飞快的起身,再也无法留在此地。
“你要去哪里?”朗翰斯拉住她。
“我去得了哪里,这整座岛都是你的,我能去哪里?”她甩开他。
“你为什么总想到自己,而不曾想过别人的感受!”朗翰斯的话触动她的泪线。
“那你想过我的感受了吗?”她铭记的是受骗不轻的感情。
黛比一甩头奔向海里去,她奋力的跑,没命的跑,直到海水淹灭到她的胸口,浸湿她的发,逃命似的直想躲开他,躲到海里去。
她居然被他玩弄了那么久,自己都不曾发觉,真是羞耻!原来他是柳茜芸的表哥,这下真的可以证明她有多么可笑了。
她爱上的竟然会是朗翰斯,她想逼得自己不要承认,却又觉得难过,那种受欺瞒的痛在心底抽搐!
她把脸埋在双手中,海浪轻轻刷过她的泪,但新的痛楚又拥上来。
背后传来水流声,朗翰斯不顾一切的涉水而来,紧跟着她,见她如此,他感到心疼,更担心她会做傻事。
他真不想见她失望落泪的样子,他看惯了她娇蛮刁钻的活泼个性,哭泣的她令他有压迫感,令他沉重。
海面上刮起风也掀起阵阵海浪,他俩一前一后的伫立在海水中,他想开口说些什么,她只顾着掩面哭泣,当她发现一阵波涛又起,瞬间就要逼近——
她紧紧闭上眼,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被海浪夹带到远方,但她只听到海潮声由她头项掠过,她仍安全的留在原地。
她一睁眼,发现他正立在自己面前,她抬眼发现他连头发都湿了,是他为她阻挡了骇浪的冲击。“你……”她的情绪复杂,又无法不感动。
“如果你不喜欢朗翰斯这个名字,我不介意改掉它。”
“为一个讨厌你的人改名字?”
“不!是为了一个爱我的女孩改。”
“我必须收回自己不正确的感情。”
“你说过不管我是谁,你爱的都是我。”
“谁要你是朗翰斯,柳茜芸的表哥。”
“好,我明天马上在全世界的报纸上声明断绝和茜芸的亲戚关系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如果你觉得自尊胜过我们之间的感情,那么一切不再有纠葛,明天一早我马上送你回香港。”
黛比疲惫的、狼狈的,垂下双肩,他问得那么直接,那么她只好也回报直接不瞬的眼神,逼着自己确定她那左右摇摆的心念,她知道她对他的爱一分也不曾减少,只是的自尊又加强了些。
“好,就这样决定了。”他不管她愿不愿意,他由水里抱起她,走回岸上。
“放开我。”她挣开他的怀抱,带着一身湿重跑回巨宅里,黑暗中,他的眼光仍令她颤抖,和往常一样似地一股强悍的力量牵引着她。
朗翰斯一路跟着。进到屋里,只见三、四个仆人们正在擦拭黛比带进里头的泥沙,以及水滴,已不见黛比人影。
仆人们抬头看到他也是浑身湿透,个个都像触电似的赶紧低下头去工作,当作什么也没看见。朗翰斯缓缓的走进屋,心里已经有了打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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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光明亮的夜,黛比梳洗后,就开始收拾行李,她才来不到一天,就又要走了,明天,明天她就要结束掉这段可笑的、漂泊的旅程。
没想到那天才得意洋洋的逃家,今天却成了落魄的流浪女,英国也没去成,状也没告成,什么目的也役达成,还赔上了自己的初恋!
她抱着背包,呆呆的将自己缩在窗台的角落,昔日的幽默感全一溜烟的消失了,只有一身的落寞跟着她。她竟然爱上了自己完全不以为然的人,还和他共处一室那么久!
真是太荒唐也太不可思议了。他居然就是朗翰斯!那个她骂上千万遍的小混混……
可恨的是,她居然还是那么、那么的爱着他。
他那么强烈的向她表白,还不惜和柳茜芸断绝亲戚关系。
向来只听人家说有断绝父子关系,或母子关系的,断绝亲戚关系还是头一遭。
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,她没有关口问是谁,门就开了。
“郎……朗翰斯,你来做什么。”她转头看向黑色休闲服的他。他也梳洗过了,显得精神。
他走近她,伫立在她面前攫着她。“来确定你还在,没有半夜逃走。”
她轻嗤一声。“这个岛是你的,外面的船也是你的,我能逃到哪里,要我游回香港啊,要游到脚趾抽筋吗?”
“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这么对我说话了的。”
“你皮痒,欠骂是不是,还是犯贱。”她一肚子火的丢开背包,跳下窗台。
“这么泼辣才像你。”他立即拥住她。
“你来做什么?”
“你忘了我还没教会你什么是天长地久吗?”
“很抱歉,我的求知欲没有那么强,也没空领教。”她甩不开他的手。
“我也很抱歉,我的教授欲很强,也随时候教。”
“那是你家的事。”
“我家的事,不就是你家的事吗。”
她该生气的,可是她却笑出来了。她要自己不要笑,因为这是示弱的不智举动,但忍不住的,她就是笑。
他看着她笑得甜蜜的小嘴,忍住亲吻她的冲动,由口袋里取出一枚钻戒,套进她右手的中指上。
她发现自己被“套牢”时,已来不及了,她停止了笑,并看着那只由翡翠烘托的十克拉大钻戒。“你……做什么!”她一个反射动作就是取下它。
“如果你不再爱我,你可以取下它。”他正色而且诚挚的说。这是他最后的请求而不是通牒。黛比面对着他,和他四目交接,矛盾令她茫然失所。
“我带你回来见我母亲,这是我第一次带女孩回来,以前母亲曾对我说过:‘不要轻易带女孩回家来,要带回来的,只能是朗家未来的媳妇。’”
“愿意嫁给我吗?黛比姑娘。”
“你是朗翰斯。”她还在划地自限。
“我是朗翰斯,但那只是一个名字,那不会改变我的思想,是它跟着我,而不是我跟着它。”
“你……真的要娶我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可能是发现当保母的乐趣了吧。”
“什么保母?”
“开玩笑的……只因我爱你,没有别的原因。”
“我不想嫁给朗翰斯。”
“那么你嫁给蔚蓝诺吧。”
“蔚蓝诺!我不认识这个人。”黛比对这个名字似曾相识,但她想不起来曾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。
“那也是我,只不过我换了个名字。”
“你。”
“小东西,名字只是一个代号,古人有字、号,还外加别名的,那有什么好奇怪的。”
“你又不是古人,哪来要那么多名字,做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