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可不这么认为。”方忌威站起身,望向远方迷蒙的夜色。“我虽然热中权贵财富,但是我对爱情也是很忠诚的。”
“忠诚?”方来福听了差点大笑。
“没错!能让我看上的女人只有一种,那就是能和我患难与共、真情相待的善良女子。”说到这,方忌威收起平时的嬉闹,眼神认真了起来。“况且,我才不要像爹一样有个三妻四妾的,我只要一个妻子,一个能和我长相厮守的妻子。”
是的,他平时虽然胡闹了些,但却打从心里对爱情神圣而谨慎极了。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,他见多了父亲的妻妾为了讨好和争宠而勾心斗角、糗态百出,所以对感情有了更深的了悟。
*****
翌日正午,一辆囚车准时的在衙役的押送下,缓缓穿过夹道的人群,向市集中心而去。囚车上的傅小柳虽即将到达刑场,但脸上却毫无惧色,流转于美目间的只有不屈的坚强。
众人纷纷引颈望着被禁锢在囚车上的傅小柳,心里是万分的佩服、遗憾和感慨,纷纷议论着””
“唉!听说囚车上的姑娘,就是杀了自己的义父母,和震远镖局上下十多条人命的凶手啊!”
“是啊!听说是被蔡捕头当场逮住,不过,还是让另一个同伙给溜了。”
“说到这,实在很奇怪!这蔡捕头不是向来都追不上凶手的吗?而赵知县破案的速度更是慢得可以,怎么这次会这么快呢?该不会又是和那个方忌威一样,冤枉了好人吧?”
“有可能,我看这姑娘长得这么漂亮,而且听说命案当晚,她还曾在大街上的龙凤客栈前替朱老三打抱不平,甚至和方忌威大吵一架,这么漂亮、善良又有正义感的小姑娘,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义父母下毒手呢?”
“这可不一定,人的好坏是不能单从外表或一件事情来判断的。况且,你们想想,方忌威也是长得英俊不凡,但有谁知道他皮肉下的心其实是黑的呢?”
“这么说来,也有可能是那位姑娘得罪了方忌威,所以才被陷害啰?”
“方忌威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,欺负一个得罪过他的姑娘家当然是有可能的。”
众人说到这,无不摇头叹气,为傅小柳感到心痛和不值。
然而,众人却不知方才的话题人物方忌威,早就在他们的身后听得满腔怒火、七窍生烟。正待他卷起袖子就想要从他们的身后偷袭时,却被方来福及时阻止,将他拉向一旁。
“十四叔,你别冲动啊!”方来福紧张地抑声说。
“可恶!你为什么要阻止我?难道你没听到那群猪头在说本状师的坏话吗?我非要好好修理他们不可!”方忌威气急败坏地继续卷着袖子。
“十四叔,你只会逃命,却不是打架的料,到时候他们一起上,难保你不会被打得比上次还惨。”
想到上次傅小柳赏他的黑眼圈,方忌威的确有些顾忌,他放下了握拳的双手,没好气地低语:“好!要我放过那群猪头可以,但问题是,那个傅小柳可不是我定她罪的,为何大家都将矛头指向我?我可不想替那个混蛋赵知县背黑锅呵!”
“十四叔,你也不能怪那些人误会你,谁教你向来是无恶不做,甚至还助纣为……虐……”方来福说到这,才发现自己似乎说得太直接了,连忙用手捂住嘴。
方忌威瞟了他一眼,然后清清嗓道:“虽然我平常是有点过分,但我可是从没陷害任何一个人死罪啊!”
“可是……傅姑娘就要被斩首示众了,十四叔应该也要负点责任吧?”方来福怯怯地说。
方忌威若有所思的想了想,于是小声地交代方来福,“好吧!你快去提醒那个赵知县,这囚车如果绕了一圈,还引不出另一个凶手,就可以回去重审了,可别让案子在还没水落石出前,就先把那个傅小柳吓死了!开玩笑也总得有个限度,是吧?”
方来福闻言,一脸奇怪地看着他,“十四叔,据我所知,赵知县好象是认真的耶!因为傅姑娘已经被押上刑台了。”
“咦?”方忌威跳开一步远,惊诧地问: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?”
“你看!就现在啰!”方来福往人群那端一指,就见傅小柳不知何时已被衙役逼跪在高筑的刑台之上了。
忽然之间,一阵奇异的强风从天空中席卷而来,不仅吹得监斩台上的监斩官赵知县狼狼地从椅子上滚了下来,也吹得围观的众人重心不稳,直往两边倒。最后,更翻飞起跪落在刑台上的傅小柳那轻飘的衣袂,和流瀑般的青丝。
曾有一瞬间,方忌威以为眼前跪在刑台上的不是即将死去的傅小柳,而是随风而来的仙女。
此时,他不得不承认,她的确有张脱尘清艳的绝色娇容啊!
“天有异象,这其中一定有冤情,必须重审!”方忌威回神,赶忙往监斩台上喊去。
“胡言乱语。”赵知县嗤笑了声,不管他的制止,丢下了行刑令牌,“行刑!”
“嗅!等等!刀下留人!”
眼看创子手就要挥下大刀,方忌威连忙冲向刑台阻止,此时,一名蒙面的壮汉自人群里腾空飞起,抢先他一步冲上了刑台。
“住手!”
壮汉大吼一声,便挥开手里的长剑,以剑气望退了欲靠近他的衙役,然后一把抓起傅小柳,就往屋檐上一跃,消失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。
见人离去,赵知县这才从桌子下爬出来,大喝一声:“大胆!竟敢劫我的人犯!蔡捕头,还不快把人犯捉回来?!”
“是。”蔡捕头应了声,立刻领着几名衙役往两人消失的方向追赶而去。
“十四叔,你看见没?傅姑娘竟然被救走了耶!真是福大命大啊!”
“哼!这次算她命大,不过下次她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!”方忌威甩开扇子,故作不在乎地转身离开。
老实说,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号仇家傅小柳,在即将行刑的节骨眼上,竟然就这么被人救走了,方忌威的心里确实有些不悦,但不知怎地,在不悦的情绪中,似乎还隐含着一股难以理解的喜悦和安心……不!不!不!他向来是有仇必报的小心眼,绝对不会轻言绕过仇家、更不会对敌人心软!
是的,绝不会!
尤其是那个一再惹火他的傅小柳,虽然让她逃过了这次,但这个私人恩怨,他是非报不可!
第三章
万籁俱寂的荒野,是如今藏身的唯一选择。凭借着火堆投射在破庙里的断垣残壁上的光影,傅正龙小心异其地为傅小柳包扎着指间沁血的伤口。
“那些贪官污吏实在太过分了,不仅冤枉了我们,竟还对你严刑逼供!”看着她微颤的指尖满是伤口,傅正龙忍不住气愤地吼道:“总有一天,为兄的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!”
“这全拜方忌威那家伙所赐,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!”傅小柳纤眉微度,恨不得立刻宰了他。
“小柳,这几天里,我从别人口中听说,方忌威后天就要迎娶那个杀人凶手广东提督的女儿柳元元为妻。将来一旦有了提督大人做靠山,这两个人一定会狼狈为奸,到时要除去他们恐怕就更难了,不如,我们就趁着方忌威那家伙成亲当天,一起取下他和广东提督的项上人头,为爹、娘和镖局上下所有人报仇!”傅正龙双眸满是恨意和杀气。
“大哥,梢安勿躁。若我记得没错,柳炎文在广东省城里是极具名望和人心的,若我们就这么贸然行事,一定会引来公愤,说不定还有损爹娘和镖局的清誉,我想,爹娘在天之灵也一定不赞成我们私下报仇的。”傅小柳咬牙忍气。
在地牢里的这段时间,让她认清了现实的黑暗,心下为了报仇,绝不可冲动,一定要从长计议。
“那怎么办?”傅正龙本就是一介武夫,这下更没了主张。
思忖许久,傅小柳才大声地说:“我们来告御状!”
“告御状?”
“没错,咱们上京告御状。”
“问题是,我们要自己写状纸就已经是困难至极了,更何况是入宫向皇上告御状呢?这根本行不通。”傅正龙惊诧极了。
“大哥,你别忘了,义父和义母曾请过老师来教我读书写字,而我虽然没办法写得一手好字,但也是可以写出重点,只要我利用准备上京的这段时日勤加练字,我想,小小的一张状纸绝对难不倒我的。”傅小柳双眸绽着自信的光彩,语气坚定地说:“一旦写好状纸,还怕没有方法告御状吗?”
见她都这么信心满满了,傅正龙也就点头赞同了。“好吧!唯今之计,也只有如此了。”
“不过,大哥,我有个小小的个人恩怨,非立刻解决不可!”她望着纤指上的伤痕,气恼地说。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我要亲手修理方忌威一顿!”她恨恨地握紧了双拳。
看着她晶眸里的愤然,傅正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只因他明白,向来善良又好打抱不平的傅小柳终于发火了……
*****
数日后。
方府里张灯结彩、喜气洋洋,处处可见仆人和丫鬟们忙碌地穿梭在大厅和院落间,为明日小少爷的婚礼做最后的准备,丝毫不敢怠慢。
见众人为了他的婚事忙成一团,根本无瑕再理会其它,方忌威于是趁此时背着包袱偷偷地来到方家后门,才借着藏在树丛后准备多时的竹梯,翻过了高墙。
“哈!我方忌威是何许人也,要我娶那个千金大小姐,门都没有!”方忌威得意地拍去手上的灰尘,对着高墙内扬笑着自语。
怎知,他才潇洒地将包袱甩上肩头,转头正要赶紧去找个地方躲藏时,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一群蒙面人,硬是挡住他的去路。
“对不起,请各位让一让。”他说,就要推开人群。
“想走?”人群里的一名女子率先开口说话。
“难道我爹早就猜出我一定会逃婚,所以派你们来堵我?”方忌威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几名气势汹汹的蒙面人。
“你逃不逃婚不干我们的事!”女子不悦地又说,“我告诉你,我是你的仇人,在这里等你等了好几天,今天终于让我们等到你,取你的狗命!”
取他的狗命……等等!这女子清脆而正义凛然的嗓音,似乎有些耳熟?好像在哪里听过?方忌威的仇家实在太多,一时之间竟记不起她的身分。
“我……我想,我不认得各位吧?”
“现在不认得也没关系,只要你纳命来,我就告诉你,让你能死得瞑目!”说完,女子眼色一使,就领着身后数名蒙面的同伙,挥着拳头冲向方忌威。
“哇!逃命要紧!”方忌威连忙丢开包袱,转身逃命去。
女子连忙对同伙喊:“快追!谁能追上他,我就悬赏五两碎银!”
众同伙听了,精神一振,立刻拚了命的追方忌威。
“站住!站住!”
“哼!我虽然不会武功,但可是一等一的逃命高手呵!想要杀我,就先追上我再说!”方忌威的一边扬着一抹邪魅的笑容,得意地对着身后的仇家们喊着。
“是吗?”
岂知,他的前方突地飞跳出一抹轻盈的身影,定晴一看,只见方才还被他甩在身后的女子,如一阵轻风般跃入他的眼前,挡住了他的去路。
“你……”方忌威错愕地看着她,万万也料想不到,这世界上竟有人能轻而易举地追上他。
“废话少说,先该你尝尝我的拳头!”女子说着,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拳向他,硬是赏了他一记黑眼圈。
“哇!怎么又打我的眼晴?”方忌威吃痛地低呼,捂着眼睛惊诧地望着女子的一双美目,怒喊着,“等等!难道你是……傅小柳?”
“没错!我就是傅小柳!”女子拉开蒙面面罩,一张素净的瓜子脸立刻跃入了方忌威震动的双眸里。
“果然是你!”他又惊又气。
“你把我害得这么惨,我今天特地找来镇上所有被你陷害过的人来报仇!”
傅小柳说话的同时,所有蒙面人也已赶上来了,并将方忌威团团围住。于是她对着所有蒙面人又道:“咱们好好地用拳头伺候这位方大状师,有仇的报仇,没仇的练身体!好不好?”
“好!”众人齐声应道,情绪激昂。
“很好,大家一起上!”傅小柳喝令一声,率众朝方忌威冲了过去。
“上哪!”
“喂,你们别听她的话,她可是个冷血凶手啊!哇!等等!不要打脸……不要打脸啊……呀!啊!”方忌威的惊呼就这么隐没在人群的拳头之下了。
“战况”非常激烈,一时之间,已是一片烟尘翻飞、昏天暗地。
傅正龙仍继绩挥着拳头,忍不住对身旁打得正起劲的傅小柳道:“哇!小柳,你想的这方法真是毒耶!没想到,这些平常看起来老被欺负的穷百姓出手居然这么狠、这么残忍!”
“这都怪方忌威平时作恶多端,结了不少梁子,众人无处喊冤,只好化为拳头来发泄啰!”
“难怪大家打得这么高兴,连砖头、木棍、石头啦……哇!就连旁边的树也都被拔起来打人了呵!”傅正龙惊诧地看着这些百姓们纷纷随地取材、抄出家伙扁人的惊人之举。
闻言,傅小柳这才惊觉大伙似乎太暴力了,连忙出声制止:“停手!”
所有人猛地停下动作,果然就见扬高的拳头,不知何时全都多了一个“凶器”。
这些凶器不外乎就是地上的砖头啦、路边的树干啦、门口小黑的铁碗啦……还有方家后门的门板等等之类的东西呵!
取材是不需要成本的,也挺方便的,亏这些百姓暴民想得到就地取材呵!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会打死人。
是的,打死人!
意识到这一点,众人连忙睁大眼晴团团围着躺在地上呈大字型的方忌威,却见他一动也不动。
顿时,众人全屏住气息,议论纷纷””
“怎么办?方忌威好象不动了?”
“是装的吧?”
“不太像是装的,好象是真的不动了!”
“该不会是我们下手太重了,把他打死了吧?”
天!把他打死了!
“哇!快闪人哪!”
众人低呼一声,立刻鸟兽散的逃开,一会儿工夫就不见半个人影,只剩下傅家义兄妹俩。
“喂!他们怎么就这样跑了?”傅小柳又是气愤、又是担心。
“小柳,现在我们该怎么办?”
“怎么办?当然是把他丢在这啰!”
“但是,万一他真的死了,我们就变成杀人凶手了,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