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叶子,你没事吧?”小郭赶忙跟上来探问。幸好早上人还不多,不然又要制造话题了。
“手指夹到了……呜……好痛!都是他害的……”她好可怜、好委屈地诉苦。
“你的手没事搭在门框上做什么?”陆议无奈地检查她细皮嫩肉的手,中指和食指的关节都肿起来了。
“你还怪我?你没事干嘛那么用力关门!十指连心,夹到很痛的,你知不知道?”她愤怒地用完好的那只手拍打他。
“哪有那么夸张?”指头是肿了没错,但是她也不必哭得像整个手掌被剁掉似的。
他又好气又好笑。
“课长,叶子天生就怕痛。”小郭赶快补充,省得这两个人又开始吵起来。
“呜……好痛……呜……”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,小郭担心地把她搀起来。
“好啦!别哭了,我带你去看医生,打止痛针,长庚医院就在附近。”
“我才不要打针!”她火速把手抽回来。
“那吃止痛药总行了吧!”小郭忍下一个翻白眼的动作。
“呜……止不了的啦!手指痛到快断掉了,鸣……都是那个粗手粗脚的笨蛋!”她干脆靠在小郭肩上放声大哭。
看她哭得痛彻心肺的神情,不像在博取同情而已,她这么惜皮爱肉?陆议不禁好笑。
“算了,小郭,我载她去吧!”谁教祸是他闯的。
“不要!我每次一接近你就会倒霉,你最好离我还一点!小郭送我去就好。”她火速抬起头,颊畔还垂着一颗泪珠,看起来娇怜得不得了。
“今天是我主动来接近你的吗?”
“本来就是!电梯那么多部,你怎么不去搭另外一部,硬要跟我挤这一部?”
这两个人又要开始幼儿园大班的争吵了!小郭重重叹了口气,突然发现自己的使命重大,整个公司的安宁就扛在他的肩上。
“课长,叶子就交给你了。你们快出门吧!看是要去医院挂急诊,或是去生死决斗,总之,请在人潮挤进公司之前,速速离开。”他悲壮地拍拍陆议的臂膀。
“小郭,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!”叶美人频频跺足。
对,没错,我就是。郭先生头也不回地溜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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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干嘛带我来这里?”
叶梓嫔看了一眼左右的几张空桌位,心里直犯嘀咕。
方才到急诊室包扎完,原本以为他会送她回公司,没想到他却在对面的办公大楼前停下来,领着她直接杀到大厅的露天咖啡座。
她好奇地打量冰柜里的蛋糕,哇!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,不行,她还在生他的气,怎么可以被区区几个蛋糕收买呢?
“赔礼啊!听说这个老板娘烤的蛋糕味道不错,请你来尝尝。”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古怪。
“想笑就笑吧!反正你已经恶劣到底,也不会更差劲了。”叶梓嫔没好气地嗔他一眼。
“有什么好笑的,你想太多了。”他低头盯着菜单,喃喃道。
老天爷!这真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怕痛的人类。
方才他们进了急诊室,他才讲了一句:“她的手指被门夹到……”,她就开始哭了,这次是被吓哭的,因为角落的架子上摆了一堆“看起来很痛”的医疗器具。
医生看她哭得如丧考妣,连忙拉起她的手开始检查。接下来只听见整个急诊室都是她的哀叫声,其它病人还以为有什么重伤患上门。
看了半天,只看到两根略微红肿的手指,医生的表情开始变得茫然。
“为了保险起见,照张X光片看看。”会让人痛到这种程度的大伤,可能是骨头夹裂了。医生非常谨慎。
于是,他们又折腾了好一会儿,跑了几个不同的房间照X光和等片子。
医生拿到片子,确定真的什么事都没有,只是指关节轻微红肿而已,心头开始出现上当的感觉。
“好吧,那打一针止痛消肿……”
才听到这里,她哇一声又哭起来了。
“鸣……我都已经这么痛了,你还要我打针!打针不是更痛吗?鸣……”她趴在诊疗桌上哭得声嘶力竭。
两个男人满额头黑线。
这是你带来的女人,你跟她说!医生龇牙咧嘴。
“你不打个消炎针退肿,接下来会痛更久!”他只好接棒。
“呜……反正它现在已经肿起来,我只要痛这一样就好,不必再加痛打针那一样。”她哭到开始打嗝。
“那就吃药好了。”医生的嘴角抽搐好几下。
处置完毕,他连忙赶在医生决定掐死她、为世间除害之前,匆匆带着她离开。
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怕痛的人?唉──
“两位要喝点什么?”一位容颜清丽的女人过来接受点菜。
“玉米粉柠檬塔,和一杯焦糖玛其朵,谢谢。”她粲然一笑,将菜单还给清丽的老板娘。
“先生呢?”
“黑咖啡。”
老板娘拿着订单离开后,他的视线又回到她脸上。
看她哭得这样厉害,他本来以为她会整张脸都花掉,可是她除了眼红鼻子红,艳容依然干干净净的,没有化开来的睫毛膏或眼线笔。原来她只是天生五官深邃,其实妆化得并不浓,嗯,好像只涂了口红而已?
“看什么看?”她不自在地端起水杯啜了一口。
“没事。”陆议不想又跟她吵起来,干脆拿起桌上的报纸翻看。
“有话就直说,干嘛搞神秘?你就是这样讨人厌!”
“反正我不管怎样做都讨你厌。”他不以为意,继续翻到二版。
“你少讲得一副自己很委屈的样子,明明是你自己来惹我的。”
“好吧,我又哪里惹到你了?”他把报纸放下来,准备和她谈个清清楚楚。
老板娘把他们的餐点送上来。叶梓嫔耐心等她离开听觉范围,才开始发飙。
“我每次好心帮你们业务部的忙,结果都变成狗咬吕洞宾!”
“你在说标案的事?这件事我刚才已经把立场解释得很清楚……”
叶梓嫔打断他。
“谁跟你讲什么鬼标案,我在说我自己。”她用力切一块蛋糕,叉进嘴里。“就拿之前那个陈总的事,我好心帮查尔斯去找陈总谈案子,陈总冲着我们两人有私交才答应卖查尔斯一个人情的,结果却被你说得像我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似的。”
“男人好像都很乐意欠你人情?”他扬了扬浓眉,啜一口咖啡。
“看,又来了!你又在暗示了。”她用力把小叉子放下。“你自己喜欢用那种手段加官晋爵,不表示别人也喜欢好不好?”
“哪种手段?”他扬高一边的眉毛。
“就是……”她四下瞄了一眼,压低声音,“反正你知道我在说什么。你只是因为……一年前那件事被我撞见,此后才开始找机会报复我。”
“一年前的‘哪件事’?”他的眼光突然转冷。
她避开其锋,直接数落他的所有罪状。
“还有,你每次都故意退我的案子──”
“那不是你的案子,是公关部的案子,你只是正好负责当小组头头而已。”他怡然拿起她的叉子,偷吃一口蛋糕。
“为难我精心为业务部设计的企划──”
“如果你是指年初那个千人健行大会,事后证实我说得没错,那个时节的气候并不适合大型户外活动。”
“还在公司制造错误印象,让人家以为我对你有意思!”砰!咖啡杯重重放下。她最气的是这个!
“你的态度明确得让人不可能以为你对我有意思,你在担心什么?”
“所以你承认你是故意的?”她龇牙咧嘴。
“哪一次?”他慢条斯理地问。
“当然是一年前的那一次,难道后来还有更多次没传进我耳里?”她突然倒抽了口气。“真的没有吧?”他无辜地耸耸肩,只换来她更愤恨的怒视。“陆议,你真是个卑鄙小人,只因为丑事被我听见,就在我背后玩了这么多把戏!”
他叹了口气。“小姐,你赢了,你成功地让我好奇起来,到底你是如何解读当年偷听到的一席话?”
她不是个喜欢揭人疮疤的人,但是他既然坚持否认到底,今儿个大家就来谈个清楚。
“公主年轻貌美,今年芳龄二十六,跟小妹我同年。你们俩男未婚,女未嫁,互相交往没有不对的,你根本不必避讳!如果你是担心当年一进来就和公主走太近,会引来非议,时间也已经过去一年了,而且是阁下做得很有声有色的一年。董事长上一次的月会还特地点名你表扬,你现在公开和公主的恋情,大家只会祝福你们,根本不会想到你有‘那样’的意图!”
“敢问我有什么样的意图?”他往椅背一靠,两手盘起来。
叶梓嫔没被他过分温吞的语气骗倒。
“就是……其实这种事也很平常,女人希望嫁个金龟婿,男人也希望少奋斗三十年,你又不是第一个有这种念头的人。”专种,你就直接讲他想靠女人往上爬,有什么不对?!她在心里对自己很不屑。
可是,想归想,她看过几次陆议在公司里发飙的样子……呃,还是克制一下好了。他以前没有真正对她凶过,不表示以后也不会。
“少奋斗三十年?”他的锐眼眯了眯。
“公主多希望嫁给你,将来她念她的设计,你当你的经理,夫妻俩琴瑟和鸣,这样不是很好吗?你趁早公开你们的恋情吧!也省得你一天到晚以小人之心度人,老是以为我会出去张扬,处处对付我。”她一口气说完。
陆议笑了笑,对她勾勾手指头。
她狐疑地斜睨他,不信任他阴森森的表情。
他再勾勾手指。
好吧!除死无大事。她撇了撇嘴,往桌子中央靠拢。
他的脑袋在两公分之外停住。
“叶梓嫔小姐,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,忘记这件事!”
“喝!”叶梓嫔连忙退开来,活像晚了一秒钟就会被他揪住脖子扭断,而他的神情也大有如此做的意味。
两双火眼隔着桌案对决。
“叶小姐!”一声惊喜的叫唤突兀地切进来,餐桌两旁,以眼神交斗的枪手坚决地保持胶着。
“叶小姐,你还记得我吗?我是宏达科技的陈文武。”一只手热情地伸到桌子中央,打断他们的凝视。
叶梓嫔心不甘情不愿地率先移开视线。
“啊,陈经理,好久不见。”俏容的僵硬在一秒钟之内消失。
“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公司大楼?”陈经理瞄了瞄仍然眯眼盯视她的同伴。
“我们刚才上去找人谈了些事情,现在差不多要离开了。”她轻快地露齿微笑。“陈经理看起来气色真好,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帅气呢?”
几句招呼,几个轻捧,男人马上浑身轻飘飘,又拉着她说了好些个废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应付男人对她从来不是难事,只除了眼前这个死相!她把视线转回他的脸上,他已经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。
“叶小姐,你的身边永远围满男人。”
“两分钟前没有。”她甜蜜地侮辱他的男性气概。
“不要对你自己不知道的事妄下评语。”他挑开一边唇角。
“彼此、彼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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砰,办公室门以过度的力道关上。
陆议回头瞪住它,半晌,仿佛为了确定一切在控制之中,他走过去再打开一次,然后平稳地将它关上。
无声,这一次,他满意地点点头,坐回办公桌后面,拿起话筒按下分机412。
总有一天,他会掐断某截漂亮粉嫩的小脖子,而为了确保牢狱之灾永远不会降临,他会努力让那位叶美人离他远一点。
“资讯工程部。”
“我是陆议,请问关先生今天来报到了吗?”
“总工程师的报到程序已经办好了,他听说您回到公司,正在前往您办公室的途中。”接电话的女工程师语音甜美。
“谢谢。”他话筒刚放落,敲门声便响了起来。“请进。”
“嗨。”身材高瘦的关河直接进入。
“今天还像个人样,真不容易!昨天是谁那么恶劣,把你灌醉还扔在深山野岭里?”陆议看着他鼓动三寸不烂之舌,好不容易才挖过来的学弟。
虽然男人不必太注重外表,陆议仍然不得不说,他这位直系学弟长得该死的帅极了。尽管关河自己也不愿意,但是他就是生得一张貌似潘安的俊脸,从小便被一群痴心女纠缠得快发疯。
他们俩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典型。关河俊美,他粗犷;关河瘦长,他魁梧;关河疏离冷漠,他虽然也不喜欢人群,却懂得如何应付。以前在校时期,他是关河的直系学长,关河却天生冷淡,和谁都不亲近,昨天他会接到学弟的求救电话,去山上把他载下来,连陆议自己都很意外。
“除了我那个不肖弟弟,还会有谁?”关河的俊颜掩不住愠恼之色。
“令弟不是一天到晚在国外跑?”他笑了出来。
“他刚回国。”
“你又哪里惹到他了?”陆议忍俊不禁。关河有个作风奇特的弟弟,每次被哥哥惹恼了,又不好意思违反兄友弟恭的原则,找哥哥干架,于是便会找酒量不好的关河喝酒,等他醉昏过去再恶整他。
“我最近才知道他已经娶了老婆。”关河讲起来又是一把火。
“最近才知道?那他结婚多久了?”他饶有兴味地问。
“快四年,有一个女儿。”关河毫不隐藏自己的不满。
“结婚四年和一个女儿?”他大笑出来。“他怎么不带老婆小孩回来给你瞧瞧?”
“这就是他昨天晚上把我扔在山沟里的原因──”关河不齿地学腔,“‘老大,这是我的私事,你少问我。’”
陆议大笑,这对兄弟真是太绝了!
“这么好笑吗?”关河冷冷地问。
“抱歉、抱歉。”他深呼吸几下,努力收住笑意,“坐,有几件公事我要和你谈谈。”
“我先声明,我跳过来勤誉是一回事,那几套自行开发的软件和加密技术,我不打算把权利卖掉。”关河丑话说在前头。
“我知道,所以我说服公司采约聘的模式,上班时间以外的开发软件,版权都算你自己的,但是有几套系统你得帮我搞定。我们业务部下个月就要出去竞标了,资讯工程部的人虽然弄了个雏形出来,却一直不稳定。”
“恕我直言,资讯工程部的工程师功力浅得可以。”
和这位怪杰的功力比起来,谁的火候都浅得可以。他摇头而笑。
“不然我找你来做什么?公司里只有一堆半生不熟的人在写程序,苦的是我们这些在外面跑案子的业务。”这是他一年以来最大的发现,也是最迫切需要改善的问题。“我先说在前头,你将来要离开可以,好歹资讯工程部帮忙整顿一下,我已经说服上头,放权力给你,你尽量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