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焱的态度却冷冷淡淡,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,反问着她,“怎么救?找他不会游水。”
“这……那该怎么办?”人命关天,他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呀!
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,冰焱心中一软,放柔了语气适:“别担心,我救他便是。”
说完,他立刻划动双桨,飞快将小舟移近那名落水的男人,伸手一提,将他救了上来。
那男人上了小舟,开口要说话,又吐了好几口水出来,神态相当狼狈。
“你没事吧?”冰焱冷冷瞧着他,询问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同情。
要不是妘芸开口相求,他还打算再让他多喝几口水呢!
“咳!咳!”那男人抬起头来,连咳了好几声,才勉强回道:“我没……事,谢谢你们。”
男人一抬头,妘芸认出了他。
“咦,你不是程大叔吗?”
原来那名男子名叫程亿,他的妻子便是前几日在宝桥街头和林大熏一同欺负妘芸的程大婶──王万珠。
“程大叔,你怎么会落水呢?”
“呃,我……”
程亿一脸尴尬,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时,王万珠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已先他一步传了过来。
“哟,你不是妘芸吗?”
要不是两艘小舟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,令怕水的她不敢涉水,她早就跳过来了。”
“我就说嘛,我家相公怎么会那么倒霉,无缘无故的掉进水里,原来就是你这个──”
“住口!”冰焱没让王万珠有撒泼的机会,挺身挡在妘芸身前,厉声喝止了她。“你相公会落水,是因为他大专注于欣赏‘美色’的缘故,和妘芸有何干系?”
“你──”王万珠被冰焱的气势震慑住,气焰不禁消了许多,但她瞧了程亿一眼,仍不甘示弱的问道:“我家相公专注什么美色?”
“就是眼前‘优美的景色’嘛!”唯恐事迹败露的程亿立刻抢着接话,“刚刚我就是瞧着优美的景色瞧得太过入神了,才会不小心掉进水里,和妘姑娘确实一点关系也没有。”
“是吗?”王万珠皱起眉头,听得半信半疑的。
仗着外人在场,程亿大胆的横了她一眼,大声叫道:“怎么不是?我说的话你还怀疑啊?”
“可是……”
王万珠还想再发问,程亿却不再搭理她,转而陪着笑脸问冰焱道:“还没请教恩公的尊姓大名?”
“冰焱。”
“冰焱?”
这回王万珠和程亿是异口同声,一样震惊。
敢情眼前这位公子是绝代镇首富冰青钰之子?
冰焱因为十三岁便出外游学,两个多月前才回来,所以绝代镇的镇民对他大都是相见不相识的。
“哎哟,冰公子啊!”势利眼的王万珠见风转舵,态度立刻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。“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,冒犯了你和妘姑娘,你大人有大量,千万别将我方才的话记在心上哪!”
她见冰焱既然和妘芸一同泛舟游湖,肯定关系匪浅,索性连妘芸一块巴结。
倒是妘芸承受不了人家这样打躬作揖的,连忙道:“程大婶,你快别这样。”
“你就是程大婶?”冰焱一得知这嚣张跋扈的女人便是程大婶,脸色立刻沉了下来。
这么说来,前几日在宝桥街上欺负妘芸的其中一人,便是她了。
“是呀!是呀!”王万珠没想到冰焱竟然晓得她,心中一乐,开始攀起关系来了。“我的两个儿子程千和程万便是在贵府帮忙的呢!”
她顺水推舟想乘机替两个儿子讨好冰焱,只可惜,她打错了如意算盘。
只见冰焱薄唇一抿,冷冷的道:“我对他们是没什么印象,但是我对你的印象可不太好。”
“怎么会呢?”王万珠有些尴尬的陪着笑脸,仍然装出一副热络的模样,“冰公子,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
既然她这么问,冰焱不介意提醒提醒她。
“好些天前,你和林大婶在宝桥街上对妘芸做了什么好事,你自己清楚,需要妘芸再描述一次吗?”
“呃,这个……这个……”
“冰焱……”妘芸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,不希望他再为难王万珠,事情都过去了。
可冰焱只是握紧了她的手,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,仍旧坚持要替她讨回公道。
像王万珠这样刻薄的人,不给她一点教训怎么行?
只见王万珠眼一垂、眉一皱,硬是挤出两滴泪水,施展起苦肉计来了。
“冰公子,这真的是误会一场呀,唉!怪只怪我耳根子软,随随便便就听信了林大婶的话,以为妘姑娘真像她所说的一般……一般‘诸事不吉’,才会对妘姑娘产生了误解,现在想起来,我真的是后悔得不得了啊!”
程亿在一旁听了,立刻帮腔道:“没错、没错!万珠她昨天向我提起这件事,还直说她很对不起妘姑娘呢!”虽然他不明白自个儿的妻子究竟做了什么“好事”,可做丈夫的能不帮忙吗?
冰焱浓眉一紧,明显一脸不信的神情。“真的后悔过?”要是后悔过,刚刚怎会又故态复萌,以那样的态度对妘芸?
这对夫妻当真是说谎不打草稿的。
“真的!真的!”王万蛛信誓旦旦、点头如捣蒜,“冰公子,我是很诚心诚意的道歉,你就原谅我吧?”唉,她那两个宝贝儿子未来在冰家的命运是好是坏,就操纵在她手中了呀!
“嗯。”冰焱薄唇紧闭,仍不打算这么快就原谅她。
“冰焱……”
妘芸心肠软,觉得王万珠低头乞怜的模样实在可怜,忍不住又扯着冰焱的衣袖,替她求情。 冰焱捏捏妘芸的掌心,要她不用担心后,才道:“我要不要原谅你倒是其次,要是妘姑娘不先原谅你,我当然也没理由原谅你了,对不对?”
“呃,对、对。”王万珠不自然的笑了笑,急忙转向姑芸讨好的道:“妘姑娘,是我误会了你、错怪了你,实在很对不起,你不会记在心上吧?”
“不会的。”善良如妘芸怎会记恨?
“是真的吗?”王万珠一听,简直喜出望外,她没想到妘芸会这么好说话。
“真的。”旧恨都不记了,还记新仇做什么呢?
“哎呀!我就知道街头巷尾的蜚短流长是听不得的,果然那些对于妘姑娘的闲言闲语都是胡说的,今日再见妘姑娘,才做彻底底明白妘姑娘是个宽宏大量又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哪!”
“是吗?”妘芸瞧着王万珠那做作的模样,差点忍俊不住。
呵,曾几何时,她妘芸从绝代楣女摇身一变成了大家闺秀了?而且,还是出自刻薄出名的王万珠口中。
眼见事情有个了结,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的,王万珠确实也道歉了,冰焱不耐烦再与他们夫妻俩周旋,随即道:“既然误会已经解开,大家各自散了吧。”
要是再听一句王万珠口是心非的奉承话语,他恐怕会作呕。
王万珠一听,立刻识趣的说:“是、是,冰公子,我们就此别过,感谢你的救命大恩,来日定当回报。”
“你说过的话,最好自已记得。”冰焱轻蔑一笑,又对程亿道:“还有你,下回欣赏‘美色’的时候,多注意一点!”
“呃,呵呵,是是……”程亿尴尬的干笑两声,不敢再逗留,在王万珠的帮忙下,赶紧爬回自己的舟上去了。
☆ ☆ ☆
被程亿和王万珠这么一搅和,冰焱和妘芸也失了游湖的兴致,随即上了岸,一同用午膳去了。
程亿因为全身湿透的缘故,和妻子随后也上了岸,赶着要回去。
他才走没两步,王万珠却突然拉住了他,一脸冲秘兮兮的指着冰焱和妘芸的背影。
“喂,先别走,你看,冰焱是不是喜欢上妘去了啊?”
“你管那么多做什么?”程亿摆出不耐烦的表情,没好气的应道。
刚刚受了一肚子窝囊气,此刻,他只想赶快回到家里换件干净的衣服,其它的事,他一点也不想管。
王万珠听了,立刻白了他一眼,“说这什么话,你想想,冰焱要是真的喜欢上妘芸的话,事情可就大大的不妙了。”
“有什么不妙的?”程亿两眼一翻,不以为然的道。
“说你笨你还不承认。”王万珠双手扠腰,忍不住骂了他一句,“我们两个儿子可是在冰家做事的,要是妘芸再在冰焱面前说我的坏话,岂不是会连累到他们?”
程亿一听,先是点了点头,随即又摇了摇头,“可是刚刚妘芸不是已经说她不会计较了吗?”
“说是这么说,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?”她嗤之以鼻的说。
“那不然要怎么办?”说到这儿,程亿忍不住打了个喷咛。
“先下手为强啊!”王万珠贼贼一笑,自信满满的道:“等会儿我到街上买些东西,专程送到妘家,先跟妘成翰他们夫妻赔个不是,再把那天在宝桥街上发生的事,像刚才对冰焱和妘芸的说词一样,全推到林大婶身上,这样不就万无一失了吗?所谓吃人嘴软、拿人手短,届时就算妘芸对我还有什么不满,也有妘家夫妇替我说话呢!”
“嗯,你的脑筋倒动得挺快的嘛!”
见丈夫称赞自己,王万珠忍不住得意了起来,“那还用说?我本来就很聪明。好了、好了,还站在这儿做什么?走啦!”
“要回家啦?”程亿一想到再过不久便可以换件干净肘衣服,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。
没想到王万珠的一句话狠狠打醒了他的美梦。“回家?你想得美!先跟我送礼到妘家再说。”
程亿张大了嘴,“啊?”
“啊什么啊?走啦!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什么可是,走了、走了。”
说完,王万珠霸道的扭着程亿的耳朵,拉着他便往市集去了。
第七章
午后斜晖自浓绿的叶间筛下,轻落在一片寂阎的筑钰园里,平添一丝古朴宁静的气氛。
妘芸随着冰焱踏入这座园子,一面瞧着园内雅逸不俗的景致,一面好奇的问道:“这是谁的住处?好漂亮哟!”
冰焱扬眉一笑,眸子里有抹自负的神气。
“这是我们以前的住处,后来爹嫌这儿格局太小、不够气派,便搬离了。”他顿了一下,又道:“不过,我却比较喜欢这里。”
他一向讨厌嘈杂的环境,这儿的高雅清净反倒投他所好。
妘芸点了点头,立刻附议。“我也是。”
拿冰家的旧居与新居相较,虽然旧居不若新居那么富丽堂皇,可是典雅精致却更胜一筹呢!
“对了,我向令尊求字的事,你向他说了吗?”冰焱想起了这件事,随口问道。
“说了。”妘芸神色一变,显得有些落寞,“可是他回绝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冰焱沉思片刻,安慰她道:“或许令尊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调适,你别丧气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她也是这么想啊!“皇天不负苦心人,相信总有一天,爹爹会改变心意的。”
冰焱笑道:“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了。”
两人说着说着,来到了后院,后院以莲花池满中心,四周假山林立、迥廊环绕,还有四、五个亭子穿插其间,布局雅致得很。
冰焱领着妘芸随意挑了个亭子坐了下来,顿时惑受到徐风拂面的凉意,舒反惬意极了。
妘芸瞧着娇艳红莲和澄澈绿波,忍不住赞美道:“真是个好地方。”
“那么以后,我们天天在这儿见面?”既然两个人都喜欢这里,自然不需要再去其它地方。
“好呀,这儿好安静,我可以来这儿画画。”
冰焱扯唇一笑,又问她道:“要给龚玺的画,你开始着墨了吗?”
“还没呢!”妘芸微微蹙眉,面露一丝苦恼。“我还在想该呈现怎样的主题才好。”
冰焱帮忙地想了想,道:“不如,就以苏州的名胜为主题?”
“苏州的名胜?对呀!”经冰焱这么一提醒,妘芸豁然开朗,屈指使数了起来,“虎丘山的七里山塘、太湖、枫桥、宝带桥、天平山的秋枫,还有什么呢?”
“邓尉山、灵岩山、北寺塔、玄妙观,还有……”冰焱故意停顿了一下,才毫不谦虚的道:“筑钰园。”
妘芸一听,忍不住笑了。“这儿也算苏州名胜?”
“不行?”
“行。”主子都说是了,她这个做侍儿的怎敢有异议哪。“冰焱,那我明儿个早点来打扫。”
嗯,这园子平日定是没人整理,不如就让她来尽尽本分。
冰焱听了,立刻道:“不用了,打扫的事让下人来做就好了。”他每几天便会差人来这儿打扫一番,维持园子的干净整洁,更何况,他才舍不得她劳心劳力。
可妘芸听了,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,“要不,我帮忙时花弄草吧?”不然,她总有种坐享其成的感觉。
冰焱看穿她的心思,嘴角擒着笑,他就是爱她这般善良啊。“你什么都不用做,只要陪着我就行了,要是我不在,你便自个儿作画,明白吗?”
“喔。”妘芸点了点头,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。“冰焱……”
“嗯?”
妘芸瞧着他,一脸困惑的道:“我觉得,我一点都不像你的侍儿。”哪有做侍儿的像她这般轻松的?
冰焱却道:“哪里不像?”他冰焱的侍儿就是与众不同,什么苦差事都不用做,只要陪着他就打了。
“做侍儿的,不是该替主子分忧解劳吗?”
“然后呢?”
妘芸轻咬着下唇,呐呐的道:“我什么都没做。”
这样,她要怎么偿他的恩情嘛!
冰焱瞧着她,却笑了。“我要你当我的侍儿,可不是要你当下人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就算不让她为他劳力,好涉也让她为他劳心吧!可是,他连这点表现的机会都不给她!
冰焱见她突然一脸委屈与忧愁的模样,像为了什么事而介意着,放柔了声音道:“可是什么?尽管说无妨。”
听他问起,妘芸才鼓起勇气说了出来,“刚刚在小舟上,你问我……问我怎么想你的,我说不知道,你……你是不是不高兴?”
别过头去,他刻意迥避她询问的目光,“傻瓜,没的事。”
“可是我看你的表情……”妘芸直觉他并没有对她说真话。
冰焱回过头来,口是心非的道:“别胡思乱想,真的没事。”其实,他不是不高兴,他是伤心呀!
“是吗?”妘芸蹙起秀眉,仍不相信。难道,那真的是她的错觉吗?可她当时心疼的感觉却又那么真实啊。
冰焱见她似乎十分在意自己的情绪悲喜,原本重伤的心又燃起一丝希望,“你很怕我不高兴?”
“不是怕,是不希望,要是你真有什么心事,你可以跟我说,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。”妘芸诚心的道,盼能略尽棉薄之力。
“嗯……”冰焱沉默半晌,心思千转百转,“那要是我问你事情,你都肯坦白?”
她一脸为难,“这……”那得看什么事情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