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狂情爷儿  第11页    作者:易淳

  “这些土垒,看来像人堆起的。”懒得追问,反正也套不出什么,她转而注意地上。

  “坟再怎么说,也不会凭空跑出去。”他不在意道。

  “你带我来墓地作啥?弃尸吗?”问道,不甚自在地躲开一垒垒土丘。

  “孩子话。”笑着摇头,他不置可否。

  白他一眼,心想他准是嫌她烦了,想在这荒郊野外让她魂归西天,这也好,至少不会再伤心了。

  “不好奇我打哪学的武功?”见她神色黯然,他起个她会感到有趣的话题。

  “好奇呀!”毫不掩饰点着头,美目日田亮地望他。

  “知道咱们大明朝的‘明’字怎么来吗?”问的同时步伐微缓,因发觉申书苗气虚,喘不太过气来。

  略想了下,摇头道:“你告诉我吧!”气有些转不上来。依申浞拉着她走的方向,是要往那小祠堂去。直一讨人厌,那祠堂怎么那样远。

  “太祖皇帝,原是‘明教’徒众,后来驱走蒙古人,建立了大明朝,全靠了‘明教’力量。为追本溯源,安抚教众,太祖皇帝才用了‘明’字。”他解释,低柔语音混入风中,传入耳中有说不出的舒服。

  “这和你学武有啥关系?”皱了下脸,申书苗疑问。

  浅浅一笑,他思索片刻,才感叹道:“‘明教’早在大明建朝后教太祖皇帝铲个干干净净,现下还有谁记得‘明教’?拿你来说,也是不知道的。”言下极具哀伤,教申书苗傻住了,久久无法反应。过了好一会,她才呐呐道:“是不知,都过百年啦!怎么……你似乎很清楚?”最后,忍不住又问,像觉得会有答案就是。

  “瞧,祠堂快到了,要不了多久,你就知道我为何同你说这些。”他果然不给答案,岔开话题。

  顺他的话,申书苗往前望去,小祠堂离她只十来步距离,灰瓦土墙。门前两只石狮的釉彩早已斑驳剥落,狮身也有不少坑坑凹凹的伤痕,无限苍凉。回首望向来路……根本没有路,只有漫漫野草-层层垒垒的延向天际。两人的座骑化为一抹黑点,无依无凭,无比寂寥,一片凄凉。

  “至少告诉我,这是谁家祠堂?”离门只剩几步,她止步不前。

  “瞧那匾额。”折扇往上一指,示意申书苗看。

  望去,只见得尘灰满布的黑底匾额,上头金字已然因蒙尘灰失去光采,哀伤的色调郁得人胸口发闷,几要落下泪来。

  眨眨眼,撇去酸涩感,她凝神在看向匾额--圣火堂。“圣火……是拜火教吗?那可是邪教。”她吃了一惊。

  “邪教?”嗤哼声,大是不以为然。“拜火教就是明教,太祖皇帝真明白追本溯源,倒教明教成了……邪教?”

  侧首望他,申书苗小心问道:“大哥,你……是明教中人?”这可大大不得了,要让人知晓,可会大难临头。

  “也不算,只能说颇有渊源。”打着哑谜,申浞将她扶入堂中。

  踏入室内,又教申书苗大吃一惊。

  有别于外观的凄凉倾圯,内室整理的织尘不染,布置极为精巧雅致。不甚宽阔的室内,沿墙边各点了一排火把,照得里头如白昼般。走道尽头是张供桌,上头高高低低分为数层,摆满牌位,两旁各立一根白烛,射出时而摇摆、时而明灭的光采,透出无比庄严。

  “这是……”着魔似往前走了数步,她回头一脸迷惑。

  踱至她身侧搀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,申浞柔声道:“明教历代教主、长老及护法……可惜保留下的不多。”

  怔了半晌,她低语。“我还是不明白你。”

  奇诡一笑,他揽着她往后堂走去。

  “记得我提过吗?关于我的武功。”行走间,他状似不经意提起。

  “是吧!我当你又要敷衍过去。”一拍手,却掩不住不可置信。

  “我跟明教的渊源就这么来的。我师父是明教长老,在此处隐居二十来年了。”

  “他呢?”不禁好奇,四下张望。然小小斗室里,暗的伸手不见五指,呼息间尽是阴湿霉味。没有人影,连第三者的呼吸声也没,她不觉打个寒颤。

  “过世了,前年腊八时喝粥死的。”他语调古怪,神情很是哭笑不得。

  想起老顽童似的师父,连死也那般异于常人,只能说够合适吧!

  虽觉不该,申书苗仍不禁噗嗤笑出声来,连喝粥也会噎死人?这绝对是天下奇闻,古今第一人!

  “喏,师父就在那。”燃起火折,室内忽地大亮,他优美下巴略向前一扬。

  往那方向一看,申书苗急喘口气,脸蛋一片惨白。她并非胆小女子,而此情此景,却令她无法不恐惶惧怕,如身置冰窖中,僵硬无法动弹。

  当然,如果她见到的是具枯骨,是绝吓不着她的。就算是具烂了大半年的尸首,也不至令她惊恐至死。但问题在于,她所见的是个淘气而笑,全然不见腐败的尸首,可足以吓破她的胆。

  “他……他……他……”小手紧握住申浞大手,纤小身子全埋入他厚实怀中,结结巴巴不能成语。

  “是死了。不过师父命我妥善保存他的尸首。”所以他做了,可妥善了。

  深深喘了几下。她猛仰首瞪他。“你把我大老远拉来这儿,又换了身丑不可言的红衣裳,就为了这?”大是不快。

  “当然不,又不是吃撑着。”大摇其头,奇怪她日常的机伶跑哪儿去了。

  见她仍一副大惑不解样,暗叹声,执起她未折断的手道:“在这儿,咱们搓土为香、皇天为凭、后士为证,今后你就是我申某人的妻子。”

  “轰!”的一声,申书苗感到脑袋在一瞬间炸开,她不可置信地呆望他,樱唇微启而不自知。他……说什么来着?他的妻?老天这不会是真的吧!

  神志瞬间归不了位,她迷惘地呆望他,双唇微微颤动,欲言又止。

  直到唇上感到一片湿热,这才回过神来。而申浞肆无忌惮的舌,早已侵入她口中,恣意交缠。

  一羞,忙要推开他,却给顺势拉倒,双双仰跌在草堆上。尚未来得及爬起,精神已然恍惚,任由他巨掌滑进衣内,抚上她柔馥身子。

  “别,你师父在看着……”拼着最后一丝理智,她羞涩抗拒。

  “他死了,用不着放心上。”毫不以为意,他动作灵巧地脱去她衣衫。

  “你总这样……”叹道,如同往常任由他去。

  灰暗斗室中染上无限春光,杂有些许不安。当女子细柔的喘息传出,一颗火星爆开,火折烧尽,回归一片深沉诡谲的幽暗。

  ***

  “我可以去看娘吗?”闲得发问,申书苗猫似的攀上申浞手臂,软语求道。

  近日来身子益加不快,每日清晨醒来总干呕个没完,根本用不下早膳,筋骨更没来由的酸麻不适。

  她没给申浞知晓,说不上为啥,就是感到害怕。甚至连小钰、阿奴也全蒙在鼓里。

  “我不爱你出混沌居。”将她抱至腿上安坐,他蹙眉。

  “只是看看娘嘛!也不成?”她娇嗔,噘起嘴。

  打那日自圣火堂回来后,申浞对她的态度转变可大了。整日小心翼翼地护着她,这不准那不成的,也不管是否闷坏了她。

  眉心的结更紧,他一径望着她不置一词。

  “大哥,让我去啦!我好想娘。”特意忽视他眉心的结,仍软着声苦苦哀求。

  天知道,她也没那么想娘亲,只不过想找个借口出混沌居溜转,省得闷死。

  沉吟了会儿,他勉强道:“成,不过……我同你一起。”

  申书苗可垮下脸,忙不迭拒绝。“别了别了,你还有许多事不是?不麻烦了。”她想跟娘讲些贴心话,他来凑啥子热闹呀!

  “为何不?”这回换他寒了脸。

  “你不懂,我有心事要同娘讲。”摇头,不解以他的才智,怎会不了解这种事。

  他的脸色更加沉冷,语气已不止是不快可以形容。“什么心事我不能知道?”

  “很多,此如……”停了片刻,她不知该如何用字,脸蛋微红。最后,她凑至他耳边,嘀咕了几句,又坐直身子。“就这么一回事嘛!”小女儿娇憨神态,表露无遗。

  忍不住朗声大笑,他妥协道:“好吧!不过还是得送你到二娘房前。”这点可不容改变。

  权衡了下,她勉为其难点头同意。

  “可是……你可绝不能进我娘房里。”她百般不安地交代。

  “她想请我去,我也不愿。”微扯唇角,他嫌厌道。

  仍不放心,申书苗叨叨絮絮了一长串,申浞可有可无地虚应,目光贪恋地望着她。

  就这么,两人出了混沌居,到了苗园,打从申浞强将申书苗带回混沌居,并软禁申望贵后,便让杜雪雁住进了苗园,也算对申书苗有个交代。

  “两个时辰后,我再来带你。”行至主房外,申浞理所当然道。

  “三个时辰行吗?”没反驳什么,只微微哀求地讨价还价。

  想都没想,他断然否决。“不行,两个时辰,要不就回混沌居。”这是最大让步,他巴不得快些将她拎回去。

  一扁嘴,扮个鬼脸,她不甘情愿道:“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,霸道!”一旋身,风也似的溜进房门,去找娘当她的乖女儿啦!

  申浞含笑站立在门前,仗着内力深厚,听着母女两人的私语喁喁。大多数时候是申书苗娇软悦耳的声音说个没完,杜雪雁偶会加入数句,常惹得申书苗或咯咯笑或细声叹息。

  一个时辰不觉间过去,申浞浑然无所觉,着迷地听着申书苗向娘亲讲述种种生活琐事,有些他参与其中,有些纯粹是申书苗游逛混沌居所得。

  平心而论,他并不了解她的心思,只不过将她当成名贵珍兽或奇花异草来供养,看来她并不爱这样。其实,应该没有人会愿意被这么对待。而他,一直忽略这事。

  很难得的,他反省自己所做所为,却在半炷香不到的时间,无疾而终。他实不觉得该反省什么,放荡无拘的心,向来只求无愧于自身。旁的,并非那样重要,甚至无法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。

  或许,对申书苗有些说不过去,但又如河?申浞不自觉残酷地想,就当是她命中注定,上辈子欠他的。

  忽尔,一抹窒死人的香风袭来,阻断他的思潮,尚未回首望来者何人,甜得如沾了蜜的声音,娇嗲地传来。“哟!好久不见了!浞儿!”

  回首,挂着虚伪浅笑,他随口道:“不算太久。六娘可好?”近日来,几要遗忘她,真是阴魂不散。

  “你这没良心的,还知道牵挂我,还真稀奇哩!”六娘媚笑着,腰枝款摆地偎近申浞。

  不着痕迹往一旁躲去,他极敷衍地笑道:“我还不至于蔑视祖宗家法。”只是压根儿不放在心上罢了。

  “还说呢!老爷可教你给害惨啦!近日来闷闷不乐的,可让我心疼死了。”她夸张地捧心哀叫,边觑眼偷窥申浞反应。

  是真的心痛吧!痛无法同以往的要风得风,要雨得两,或没法儿在奴仆前耀武扬威。申府一易主,她的生活可大不如前,这教她如何忍受得了。

  过去,每餐均是山珍海味,多到她每道菜只消用一筷,就得饱了。现下,只六、七碟素菜,花样少,样式也不精致,来来去去也不过几种,让她食欲怎么也提不上来,又不得不用。旁的,也不多说了。

  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杜雪雁,凭着那不知羞耻、没点儿节操的贱女儿,就飞上了枝头当起凤凰来!早知申望贵那般没用、窝囊废,她早跟了申浞。怎会让杜氏母女有今日的嚣张。

  况且,打进申府那日起,她就迷上了申浞这长她六岁的继子。

  了解她心中所思,申浞漾出冷笑,柔着声道:“六娘对爹,还真是全心全意啊!”尤其是对财富。

  全不知羞的,六娘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。“这可不吗?女子就该守着三从四德。不过嘛--”拖长语尾,一双桃花眼娇媚瞟向申浞。“男子,就用不着了,不是吗?”意有所指,可谓十分明显。

  “六娘可是在怨爹讨了六个妾?”特意装傻,他可不打算陪她玩游戏。

  撇撇嘴,六娘得意道:“可没,老爷只疼我一个,那没用的老七,就是生来吃垮夫家。又尖酸苛薄,气量狭小,无怪乎老爷子不喜欢。”

  闻言,申浞扯下唇角,黑眸冷望眼前艳丽却装扮过度,全无气质可言的肤浅女子。尖酸苛薄、气量狭小这几字,只怕是生来形容她的。

  “再说那社二姐吧!她的心机可深沉了不是,亏她还能摆出那楚楚可怜的模样,天知道暗地里净造些伤天害理的事!”话峰一转,开始诋毁杜雪雁。一想到她女儿那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霸去申浞及申府所有好东西,六娘就眼红。

  话里所含语意,申浞不会听不出,一直勉力挂着的笑容倏地敛去,阴鸷得吓人。

  正待开口,房门已抢先一步打开,申书苗双手插腰瞪着六娘便骂:“你这母夜叉、丑八怪,干啥讲我娘坏话?到处乱造谣,当心菩萨罚你烂了嘴!”

  “你说什么?”六娘尖锐地呼喊起来,脸孔扭曲。

  “还有你啊!不是说好两个时辰吗?怎么来了?”转头不理六娘,她纤指比向申浞,气势汹汹。

  “二姐,你真贤慧,教出这等胆大妄为的女娃儿!”抢在申浞前开口,六娘怪声怪调地道,针似的目光直瞪杜雪雁。

  “我……不……”杜雪雁畏畏缩缩低着头,声如细蚊。

  “你欺侮我娘!老姑婆!我胆大妄为怎么,比不上你呢!光天化日下,还对男子勾勾搭搭!”申书苗张开双臂护住母亲,气势丝毫不弱于六娘。

  六娘颊上染上狼狈的红晕,仍不甘势弱地骂道:“小贱人,嘴里不干不净些什么?”

  “我才没不干不净,你走!走远一点,别吓着我娘。”嗤哼声,她不耐烦的挥手赶人,边反手推母亲进房。她真怕她娘再抖下去,会碎了一地。

  “小贱人!凭你也敢叫我走!”六娘尖吼,张牙舞爪地要扑上前。哪知脚下莫名一绊,跌了个五体投地。

  “滚!”申浞无情冷漠的声音自顶上飘入六娘耳中,叫她不由自主打起颤来。

  慌慌张张爬起,也顾不得满脸尘灰,六娘陪着笑。“浞儿,六娘不是想说你什么,陪小孩子玩玩也罢,可别太投入呀!万一让人当真了,麻烦可就甩不脱了,更何况她还是你妹子,别让外人笑话了。”虚情假意的温柔,教人打心底恶心。

  朝她扮个鬼脸,申书苗的伶牙利齿也没闲着。“是呀!就不知谁叫人笑话来着,丧家之犬还敢向主人发泼,真是活得不耐烦了。”说得六娘脸色一片黑煞。

  “苗儿,别多嘴了。”杜雪雁忙拉着女儿,不愿她再多说。

  “我才不多嘴,谁要这老姑婆欺侮您!”噘嘴,她不乐的顿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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