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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芽  第9页    作者:决明

  “媻姗,这是冬被吧?”他好笑地瞧着肩上那件又厚又沉的“衣衫”,她根本不是挑厚衣给他,而是直接翻箱倒柜地挖出一件冬被给他。

  “那不重要,只要能御寒就好。”她摆明不接受他的意见。

  梅舒迟喝完最后一口药汁,干脆认命地爬回床榻上去,因为盖着一件冬被和披着一件冬被是没有什么差别的,后者的压力太大了,而且拖着冬被在屋里走来走去也很吃力。

  “我还要多久才能出房门?”他的问法与小孩子问娘亲“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玩”如出一辙。

  “病好再说。”她的回答也很“娘亲”,动手替他拢好冬被。“有没有特别嘴馋想吃些什么?我让人替你张罗。”

  “不太饿。媻姗,在菊月里叫我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,我会无所适从。”就好像已经习惯了忙碌,却突然被人抽走所有工作,他会觉得自己像废人。“可以让梅乐他们送帐册来,我在床上看……”

  “不行。大当家有交代,所有帐册全送到他那边去,谁敢拿给你,谁就等着受家法处置,梅庄里没人敢挑战大当家的权威。”她直言要他死心。

  “这样大哥太辛苦了。”

  梅媻姗没多说什么,她向来不在乎其他主子的感受,因为她只对梅舒迟负责,她只是专属于他的护师,所以她会自私地保护自己的主子,其他人……谁理呀?

  “你如果觉得闷、觉得无聊,我到书房找几本书给你解闷。”梅媻姗说完,便真的转往书房而去,留梅舒迟一人在榻上苦笑。

  说到书,梅舒迟这才想起了那天小四塞给他一本……打发时间用的杂册,他那时随手将书给塞到哪去了?

  好像是……枕头下?

  梅舒迟探入枕下,果然摸到了书册。

  “幽魂淫艳乐无穷……”翻开头一页,大略浏览数行就先瞧见火辣辣的宇里行间所酝酿的情欲,每个词儿都足以令人脸红心跳,行云流水的挥洒着男女情爱欲念间的纠缠,无论是肉体或是思绪……

  梅媻姗搬了一叠书回房,就瞧见梅舒迟时而倒抽凉气,时而瞠目结舌,时而惊讶轻呀,唯一不变的是他脸上那层红辣辣的色泽。

  就连她好奇地走近他身畔,他都没注意到。

  她俯低身,凑着小脸,一块和梅舒迟读著书里的句子。

  然后,两人同时猛抽一口气——

  四目相交,他看着不知道在一旁瞧了多久的梅媻姗,而她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孔。

  “你、你怎么看这种东西?!”她先发制人,身子挺直地退了一步,急促不稳的呼吸是因他方才猛然回首时,温暖唇瓣别过她脸颊所带来的影响。当然,刚刚跃入眼帘那一行露骨而香辣的床笫艳词,也不排除是主因之一。

  “这是小四塞给我的……”他觉得自己真像个做坏事被娘亲捉到的顽童,语气闷闷的。

  “别赖给他!四当家才不是会看这种东西的人!”

  “那我就是会看这种东西的人吗?”

  她抖着纤指,指着他手上的淫书。“可是你已经在看了!”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好狡辩的?!

  “也对……”他好像没立场替自己解释,轻合起《幽魂淫艳乐无穷》,将书册递给她。

  “做什么?”

  “我不看了。”

  “那递给我做什么?!我也不看呀!”她的表情就像是那本书会咬人似的。

  原本梅媻姗这种小闺女在出嫁前哪弄得懂什么“食色性也”的道理,在她古板的观念中,情欲这种事是碰也不敢碰,不,连想也不敢想。

  “我才不像你……你这么……这么……”脑子里转动着恶心、肮脏等等的字眼,但她却说不出口,只能用眼神指控他。

  “男人和女人本来会有情有欲,面对心仪的对象,产生想抱她的念头也是很正常,想拥着她、想吻着她、想和她有肌肤之亲,这些都算不上是恶心肮脏。”他明白她没脱口而出的字眼大抵是什么。

  “你还说!”梅媻姗觉得脸上被人偷偷放了把火,正熊熊燃烧着,将她的脸当成木炭在烧,烧得又热又红。

  “难不成你以为夫妻关起房门都在下棋泡茶练字画吗?”

  他的眼神让梅媻姗又是一怔,她讷讷地摇着头。她怎么知道夫妻关起房门都在做什么?!那他又怎么知道别人家夫妻关起房门是在做什么?!

  她摇头的动作越来越大,像是要甩出脑里听到的不应该出自于梅舒迟口中的句子,更像是要否定自己眼中所见的他——

  梅媻姗抡着拳,粗喘一声奔出他的房门,用她这辈子最厉害的武学——轻功,没命似的逃了。

  那眼,像蕴着文火,慢慢地燃着渴望。

  方才在书册上看到的字句残留在脑海,在混乱的此刻竟清晰地浮了上来。

  直勾勾地看着、望着。

  书里主角们的模样藉着字句逐渐成形,那直勾勾瞧着人看的男主角,变成了梅舒迟……

  那文火,名为情欲。

  她,在梅舒迟眼中,看到了他对她的情欲。

  第七章

  一盆盆布满血红的热水被递了出来,女仆又端了干净的热水进去,进进出出间,也彰显著房里人的伤势多么严重。

  小粉娃哭红了眼,跪在屋外整整好几个时辰,忙碌而担心的人群谁也无心理会这抹难过害怕的小小身影。

  她誓死捍卫主子,所以没有人责怪过她一字一句,加上六名护师在其他当家面前详述着贼人偷袭之际,小粉娃拖抱着三当家逃窜的情况,其他当家也知道她尽了最大的努力,没有苛责,甚至二当家还对她道了谢。

  谁也无法预料,那盆准备砸上小粉娃脑袋的菊盆,会让不顾自身安危的大男孩给硬挡了下来——用他的脑袋。

  当下破的不只是菊盆,还有他的头颅。

  没人怪她,但她却怪自己。

  要不是她冲动、要不是她没思索过后果就贸然行事、要不是她武功差、要不是她反应慢、要不是……

  要不是她,他也不会替她挨上这记重击。

  “娃儿,起来吧,别跪了。”

  小阳师弟来到她面前,看着她满手满脸染着大男孩的鲜血,苍白的右颊上开了道细长血口,她也好似不觉疼痛,一脸的忧心忡仲只为房里的大男孩,让平时总爱闹她的他也无心调侃。

  “没人罚你,你已经做得很好了。”

  “我做得不好!我如果做得好,小迟哥就不会变成这样子!”说着说着,豆大的眼泪又落了下来。

  “我早说过不分清楚主仆之分一定会出事!”

  “不是这样的!我说要保护小迟哥,我有保护小迟哥,是我太笨了,所以才——”

  “我说的是他!”小阳师弟指着紧闭的房门里,“他没认清主仆之分!哪有主子能以身为盾替下人挡灾?!他要认清自己的身分呀!就算全庄的奴仆都被砸破了头又怎样?他顾自己毫发无伤就好,谁让他多事跳出来被人砸?!”他狠狠甩过头,一股火气直往上窜。

  他知道,如果今天换成了他,他也会替小粉娃挡下这记伤害,宁愿自己头破血流也不容她受伤害,那是因为他喜欢小粉娃呀!大男孩的举动……也在诉说着,他也喜欢小粉娃,喜欢到不顾主子身分,反过来保护梅庄护师的生命安危。

  以主仆之分来说,这根本是本末倒置,以男女之情来说,这却是人之常情,他喜欢小粉娃,他和他一样,都喜欢上小粉娃……

  是,他嫉妒大男孩英勇的救美行为,嫉妒他让小粉娃心甘情愿地跪在屋外与他同受折腾,嫉妒发生事情时,他不能陪在小粉娃身边。

  “我不是刻意要将咱们这些下人看得低贱,但和主子们比起来,我们的命原本就廉价,他有没有想过,万一今天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你当时护主的行径,他伤得这么重,其他当家会如何看待你?会不会将他受伤一事全归咎于你?咱们做下人的,主子要搓圆捏扁还不简单吗?他如果真为了你好,就该用‘主子’的态度来待你,否则今天这种事,不会是最后一次。”

  小粉娃扑在他怀里痛哭。

  她现在心里揪着、脑里乱着,好似那菊花盆是砸在她头上,源源不绝的痛越来越强烈。

  “小阳笨师弟……怎么办怎么办……小迟哥会不会死掉……会不会……”

  “不会不会的,他那种烂好人,不会的。”虽然俗话说“好人不长命”……嗯,现在还是甭在小粉娃面前说,否则她会哭死。

  “他如果死掉了……我要怎么办……”

  “什么怎么办,当然是好好活下去呀。”难不成小粉娃想陪葬吗?!

  “我……我不要和小迟哥分开……不要不要……”小粉娃抬起被泪水湮没的眸子,“小阳笨师弟,你跟他说……跟他说以后我会好好练功,我会好好保护他,不会再让他受伤……你跟他说,再相信我一次,一次就好……你快跟他说……呜……”

  说着,小脑袋瓜子又垂了下来,颗颗泪水不住地滴在他的手背上,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了他。

  “你有办法将他完全视为主子吗?”

  她猛点头,说不全句子的檀口只是一直呜咽重复着:“可以可以……”

  只要他能平安,就算要她以后都不能再抱着他叫“小迟哥”,她都愿意。

  “那他呢?他又能分清主子与奴仆的分野吗?”

  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

  “要是他分不清楚,以后遇到这种事,他还是会挺身出来替你挡。”

  小粉娃垂着眼睑,眼眶蓄不住眼泪,只能滴答滴答地任它夺眶而出。

  我说过,你如果不想将我当成主子,我就不当你主子,这件事犯不着让你和你师弟吵嘴,只要我们两个彼此认同就行。

  蓦然想起那时大男孩又是认真又是安抚的一席话,他将所有的选择权交给她,如果她愿意,他可以是她的主子,也可以不是她的主子,端看她的意愿。

  也就是说,只要她认定了他的身分,主仆的分野就跟着明朗了,是吗?

  小粉娃攀紧了小阳师弟,啜泣声加浓,接着,她释放了胸中的积郁。

  她哭得很使劲、也很放肆,因为她知道,从今夜之后,她所失去的,是她最喜欢的小迟哥,无论他是生是死,她都要失去他了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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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盛满清水的木盆子里深埋着一颗脑袋,咕噜咕噜地冒出数颗水泡,隐约听见有人的低咒混杂着泡泡产生,直到肺叶感到灼热的窒息痛苦,木盆里的脑袋才放过了对自己的折磨。

  满是水珠子的脸上仍是红火一片,一盆冷水无法消褪半分异常的红艳,甚至因为长时间的闭气而让镜前那张芙颜更加暗红。

  想用双手揉散两颊的红霞,反倒被颊上的热度所怔。

  “梅媻姗,他是主子,听清楚了没,他是你这辈子认定了要跟随一辈子的主子,不可以有任何胡思乱想,主子,是要放在心上供着的。”水湿的小脸义正辞严地对着镜中的自己厉声道。

  镜中的她自然不会回她几句“我知道了”之类的保证,她只能静静瞧着自己,缓缓抚上那道在铜镜里反照出来的颊上红痕。

  “你忘了吗?这道疤痕是当年那贼人头儿拿菊盆砸破他的头时,被碎片给划开的,伤口是会痊愈,但我不准许,不许你忘,你要永远以此伤为戒,将他视为主子。”

  为了留下这道小伤痕,她在拭净伤口边的污血后,拿着后娘的胭脂染在疤痕之上,让她的血肉与红色染料牢牢密合,让这道疤痕不会在结疤之后脱落得不留痕迹,如同纹身雕青一样。

  “所以……你不可以被他的眼神干扰……”思及梅舒迟看她的炯然目光,火红的脸又浮现高热。

  她不知道原来温文的梅舒迟也会这样看人,原来他眼中也会有名为“情欲”的火焰,她以为他只会淡淡地瞅着人笑,永远那么温柔有礼……

  情欲该是污秽的,否则为什么大人们都爱私下谈着,若是可以正大光明拿来当闲磕牙的聊天话题,他们何必老爱故作神秘?男人说得暧暧昧昧,女人说得羞羞答答,这种羞于启齿的事……为什么从他眼中传递出来,却让她脸红心跳到无法遏止?

  无力沉吟了声,她觉得自己真坏,简直……不懂矜持。

  “笨娃儿!”紧合的房门被拍得砰砰作响,附带着洪亮有朝气的轻快呼唤声,全梅庄会这样叫她的,不做第二人想——除了当年那个小阳笨师弟。

  梅媻姗又重新扫视镜中的自己,脸上红霞消褪的速度远比不上小阳师弟叫门的猴急,她无奈,只好顶着狼狈的模样去开门。

  “项阳。”小阳师弟全名梅项阳,与她一样同冠梅家姓,而“项”是本姓。“这么急做什么?”

  “没什么,刚瞧见你急急跑进房,我还在想你怎么了哩。”梅项阳今年正逢及冠年岁,一身黝黑健康的肤色是长年习武所换来的,高过梅媻姗两头身长的他微微俯觑她,清亮的黑眸很是灵活,性子倒和小时候没什么改变,仍爱闹她戏她,不同的是他已经极少找她磨剑练拳,因为知道自己力道大,一个不小心都会伤到梅媻姗。

  “我没事呀。”

  “没事脸这么红?”他觉得梅媻姗脸色红润时还真好看。

  “日头大。”

  “你不是整天都待在三当家房里吗?哪来的日头?”语气很酸很酸地加重前头那句问话,酸到连梅媻姗这种粗线条的姑娘都嗅到了。

  “我还得煎药熬汤,厨房跑跑书房绕绕,难免晒红呀!”做什么说得这么暧昧,好像她待在三当家房里全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一样。

  “那是丫鬟的分内事,你一个护师去煎什么药熬什么汤呀?!”

  “你什么时候在三当家身边看到一个丫鬟了?”梅舒迟从不让他大哥安排手脚俐落的丫鬟给他,说是避嫌,至于避谁的嫌,他没说,她也不知道。

  “没有丫鬟总有小厮吧?”

  梅媻姗被问得有些上火,一方面也是懊恼自己的行径被梅项阳给看得透彻,“你是来找我吵架的?”

  “当然不是。”梅项阳暗暗咒了自己一句,为什么他老是嘴贱,爱将梅媻姗给惹毛。“我听盛叔说你忙着照顾人,自己都没有空理会自己的肚皮,这怎么可以?”他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子,“我到你房里来之前,先去厨房摸了两颗包子给你填肚皮,喏。”他露出讨好的羞涩笑容。

  梅媻姗太习惯梅项阳用大吼小叫的方式表达他的关心,他是个不诚实的男人,心底担忧,嘴里却还可以吐出令人想动手狂扁他一顿的浑话。

  她道了谢,接过油纸胡乱包裹的热包子,开始啃起来。

  梅项阳迳自挑了她身畔的位置坐下,替自己斟了杯茶。

  梅媻姗咬着包子,不经意抬头,瞧见梅项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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