尹冀骤然的站起,一双眼惊怒的瞪视着尹峙天,盛怒之下,他突地扬起手,眼看就要尹峙天的脸上。
“爹……”眼看苗头不对,尹澔天大胆的将父亲怒急拍落的掌给挡下。
听尹峙天方才那一句句的质疑,他也惊觉事情似乎不是这般简单,其中必有隐情。
“爹,你为什?要这?做?那西夏人可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啊!”他执意要一个解释,怎?也不相信为人正直的父亲会痛下杀手。
是啊!几十条无辜的人命丧于他的手,虽然怪不得他,但……他却是有心无力啊!尹冀仰首重重一叹,颓然的坐倒在椅上。
“爹!”尹澔天关心的上前一探。
“我没事。”尹冀眉头纠结的摇摇头。“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魂断黄泉,你们以为我想吗?”他何尝不自责痛心。
“爹,你不愿!那真正的主谋者又是谁?”
“杀人灭口是当今圣上的主意。”尹冀不得不说出真相。
“圣上?”尹澔天讶然的瞪大了眼。
“北方的蒙古鞑子,由始至终皆是咱们心腹大患,他们灭了西夏后,也知有一群落难皇族逃至京城寻求庇护,咱们圣上为了不愿节外生枝,因而秘密下令了结此事。
“我本意只是想将他们驱走,怎知简武师为了立功,竟私自和宫里的侍卫们将那群西夏人杀尽,而后一把火烧得精光……”尹冀想来也是不胜欷吁。
所有的一切他皆知情,但却无力阻止,只因皇命难违。
一切已然明白,尹峙天虽然心头遗憾,不过他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他父亲,顿时安心不少。
全是天命,全是注定!
“唉!西夏王朝还是难逃亡绝。”尹澔天也不禁感叹。
“这事听过就算,你们一字一句休得再提。”尹冀语重心长的警告着。
“原来全是误会。”尹峙天终究微松了口气。
“什?误会?”尹澔天好奇的一问。
“没什?。”尹峙天浅笑的带过。
尹峙天正想告别父亲,赶去静然阁向纳兰宛湮解释误会,怎知话还没来得及说,一名侍童反倒莽撞的冲进花厅,在见着尹峙天后,立即报告着。
“大少爷,原来你人在这儿啊!”
“什?事这?慌张?”尹冀站起身,威严冷肃的瞟着没规矩的侍童。
“老爷,一大早四王爷进府来访,说是得知大少爷病了,特来探病。”
“他的消息可真灵通。”尹峙天不得不佩服。
自从那次他意外的替四王爷寻回被窃的玉玦后,二人即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已,不仅因他们年龄相近、个性相投,就连极爱研究医术,药书的兴趣也是一致。
“快命人去大厅里招呼,我和大少爷,二少爷随后就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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尹峙天在厅里和四王爷笑谈一会后,又在四王爷的盛情邀约下策马出游,等到回府时又是一日将尽。
一踏进府邸,尹峙天不忙着先回大厅,反倒急着朝静然阁去。
找遍静然阁里外,尹峙天就是遍寻不着纳兰宛湮的踪影,在问明了走在廊上的婢女后,他这才得知她人在大厅里。
急匆匆的转至大厅,人还未到,在廊上他倒是听到父亲开怀的笑声。
是什?事让一向严谨的父亲这般开心?
尹峙天才好奇的踱进大厅,眼一抬就见所有人皆坐在厅里,而纳兰宛湮则坐在尹冀身旁。
“大哥!”尹澔天起身迎上,一脸的忿忿不快。
没留意弟弟不悦的神色,尹峙天的眼底只容得下纳兰宛湮一人。
但在尹峙天深情的注视下,纳兰宛湮反倒浅笑一敛,心绪复杂的避开他炽热的目光。
“峙儿,你回来啦!用过晚膳了吗?”尹冀难得笑容满面。
“孩儿用过了。”尹峙天扬唇笑了笑。
“用过就好。你先坐下,我有一件喜事要向你说。”尹冀笑逐颜开的说着,并且伸手将纳兰宛湮的柔荑带进掌里。
惊讶父亲过于亲密的举止,尹峙天更讶然的瞧着纳兰宛湮毫无不悦的反应。
“峙儿,玉姑娘你也见过。”
“当然。”他满心狐疑的紧盯着她,心头的不安渐渐扩大。
“为父决定在七天之后迎娶玉姑娘入门,成为你们兄弟俩的后娘。”
什??!后娘?他有没有听错?
尹峙天瞬间只觉脑中一片空白,脚步突地不稳,微微踉跄的朝后一退。
“大哥,身子不适吗?”尹澔天连忙伸手一扶,但却让他给反手甩开。
“爹……你要娶她?”尹峙天难以相信的直望着纳兰宛湮,可是她却螓首低垂,避开他质问的眼神。
“是啊!虽然外面对玉姑娘的传闻很多,不过终究只是传闻,是不,玲珑?”尹冀柔声的在她耳边轻问。
“是的,将军。”她回答的既低且轻。
关水荷静静的坐在一旁,幸灾乐祸的冷瞧着这场好戏。
眼前的一切刺痛了尹峙天的眼,割伤了他的心,他不懂,他真的不懂……
突然间,他觉得浑身泛冷,冰寒透骨。
尹峙天茫然的望着不时低语的父亲和“后娘”,他不仅呼吸瞬间一窒,就连双眼也不自禁的浮上一层湿雾。
就为了那只玲珑玦,她甘愿下嫁一个她恨极了的人。
他们之间的深爱,根本就比不上那块玉玦?
眼里打转的泪水是冷的,在尹峙天绝望的转身离去时,淌出眼眶,划痛已无知觉的心口。
“大……哥……”尹澔天了解大哥的痛,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寞的离开。
不管是纳兰宛湮还是玉玲珑,他大哥这深情痴爱总是没个好下场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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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住长江头,君住长江尾,日日思君不见君,共饮长江水……”
独处在这片广无人烟的桃林里,纳兰宛湮不禁凄苦的低吟着。
方才她一定伤透了尹峙天的心吧!
她仰天幽然一叹,在月光的轻映下,一颗莹亮的泪珠滚落颊边,不着痕迹的没入地。
“此水何时休,此恨何时已……”抹掉眼角的泪,但却仍抑止不了心痛,揪得她根本就无法念下去。
突地,一阵低哑的嗓音,在这片无人的桃林里扬起,接下她念了一半的词。
“只盼君心似我心,定不负相思意。”
纳兰宛湮骇然的抬眸一瞧,只见尹峙天由前面不远处的桃木旁走了出来,一双眼幽怨的紧盯着她。
“我的心你难道还不知?为何偏偏负我?”走向她,尹峙天忿忿的瞅着她美丽的脸。
“我有苦衷。”她又何尝愿意。
“难道我对你的深爱就比不上一块玉玦?还是你心根本就不似我心坚?”他这五年的爱该不会只是一相情愿。
“当然不是!”她激动的淌下泛满眼眶的泪,“就算没有那只玲珑玦,我们也不能在一起,五年前的那场杀戮……”她本应该恨他尹家所有的人,但又偏偏恨不了他。
“你误会我爹了,他不是真正的主谋。”他急切的抬起了她的脸,迫她和自己深情的双眸对视。
“误会?”她不解的一愣。
“这是皇帝的旨意,我爹他无权也无力去阻止……”
他无奈的将事实全然道出,听得她惊骇的睁大了双眼。
原来五年前的那一场屠杀,他们尹家并不是凶手,可是……
可是这解释却偏偏来得太迟,一切都迟了!
纳兰宛湮悲痛的直摇着头,泪全淌了下来,直滴落地。
“这全是天意,是注定的啊!宛湮!”尹峙天痛心的紧紧将她拥入怀中。
五年前的天意迫他们死别,而五年后天意又逼他们生离!
纳兰宛湮徒生后悔!
“我不是叫你给我时间,你为何偏偏不听?”尹峙天抬起头深凝着她,而她早就泪流满面。
“现在说这些都已无济于事。”她伸手贪恋的轻抚上他俊挺的眉目。“我己答应你爹的婚事,除非……”“悔婚!”这二个字她说不出口,因为婚期已迫在眉睫了。
“逃婚!”尹峙天突然接口,将她微颤的手紧抓在手里。“你愿不愿跟我走?”为了爱,尹峙天选择了背叛父亲,但他却无悔。
“我愿意!”她想也不想的脱口说出。
只是他们这一逃,就怕连累尹冀成为临安城的笑柄。
“那玲珑玦……你还想不想要?”若她仍执意要取回,那他可得多费些心思去找。
“这……”纳兰宛湮迟疑的噤口不语。
尹峙天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,他明白她终究对西夏皇族忠心不移,主子临死前的遗愿她不得不顾虑。
只要她点头,就算是不择手段,他也会将她所要的东西给取来。
一阵冷凉的晚风扑面而来,若是在平时她应该会感到寒意,但此时此刻,她不但丝毫不觉凉意,反倒心头温暖踏实。
是因为有他相伴在身边吧!
一边是主子临死前的遗言交待,一边却是眼前深情无限的他。
她实在难以决择!
“如果我还是要拿回玲珑玦,是不是令你很为难?”纳兰宛湮犹豫痛苦的看着尹峙天。
“为了你,我愿意,只是要再委屈你几日,我尽量在成亲日前找出那只玲珑玦。”他明快决定。
“真的……吗?”她心头一喜,但不一会又让莫名的忧心给笼罩。
“你放心,那只玲珑玦对父亲来说又不算什?宝物,拿到它应该不是难事。”他自信满满的保证。
“我不是担心这个,我是担心你爹他……”
“我们又何偿愿意欺骗他老人家,等我们安顿好一切后,再回来同他请罪。”尹峙天出言安慰着。
“要不……”纳兰宛湮启唇想再说些什?,尹峙天已俯身封住她的唇。
“什?都别再说了,等我的好消息吧!”他话毕又深深的吻住她。
“嗯!”低应着,她也柔情万千的响应着他,双臂主动的环上他宽厚的肩头。
围绕在他们身边的空气不再冷冽,有的只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挚爱。
远处却有一双凝望许久的眼眸充满恨意,看着眼前这对恋人浓情蜜意的难分难舍,更是让她妒火中烧。
纳兰宛湮!那场大火竟然没将她烧死。关水荷虽然心有不甘,但心思一转却突生一计。
他们想逃?呵……她要逃就让她走得彻底。
她会让这大难不死的蛮子,走得远远的,再也回不来。
关水荷姣美的脸蛋浮上狠毒的冷笑,她俏俏地退出这片桃林,急急的朝凛然阁而去。
第十章
“小怜!不好啦!不好啦!”
关水荷的贴身婢女盈月急急的奔进正弥漫着浓浓鸡汤香的厨房内。
正在一旁看顾着炉火的小怜则循声抬眼。
“什幺事啊!你这幺大声嚷嚷,小心又让老爷听见,责骂你没规矩。”
“不管啦1方才无故起了一阵风,将我手里拿着的老爷的一件衣衫给吹进荷花池里。”盈月急得落了泪。“小怜,你一定要帮我的忙,把它捞回来。”话一完,又急拉着小怜要走。
“不行!我现在走不开身啊!”
她可是临危受命的替主子纳兰宛湮暂时看顾着炉灶上的鸡汤,这可是要熬给老爷喝的,要是火太大给烧干了的话,那她要怎幺向主子交代。
“也不过只是看着炉火,咱们去去就回来。”盈月一脸愁苦的又落了几滴泪。
“可是……”小怜万分为难,“要不,等我家玉姑娘回来再去好了,她有事离开一会,马上就……”
“小怜,不能再等了,要是衣衫沉入池里,就算你会游水也找不回了。”
见小怜仍不为所动,盈月立即加把劲的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哭嚷着。
她必须尽快在纳兰宛湮回来之前把小怜骗离这里,好让早躲在厨房外的关水荷进来“办事”。
“那……好吧!”禁不住盈月的苦苦哀求,小怜虽然感到为难,最后还是点头应允。
盈月一听小怜答应了,便立刻拉着她离开,在经过关水荷躲着的廊下时,还偷偷的朝她眨了眨眼。
待二人跑远了,关水荷这才闪进已无人的厨房里。
她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后,立即由袖里取出一只红色的小瓷瓶,将瓶口朝着正滚热的鸡汤里撒出些殷红的粉末。
眼睁睁的望着粉末匀溶进汤里,她姣美的脸上不禁得意的泛着阴狠的笑意。
“纳兰宛湮,今日你将生不如死!”
扬着残忍的笑,关水荷急步的离开。
悄然的站在廊上,尹澔天不可置信的望着关水荷远去的背影,此时他的心情复杂得无法思考。
刚才,他无意间瞧见盈月和关水荷无故的将一件衣衫丢下荷花池里,并且行色匆匆的朝厨房走去。
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,他好奇的跟着两人身后好一探究竟,怎知却看见了方才关水荷在汤里下药的举动。
抿着唇,双手紧握着拳,震惊的尹澔天还是难以相信,虽然他不知撒入汤里的粉末是何物,但他肯定这绝对有问题。
这时,细碎的脚步声从廊道的另一侧轻轻扬起,尹澔天连忙闪躲到柱后。
等他定眼一瞧,纳兰宛湮已步入了厨房,过了半晌,即端出一碗热腾的鸡汤缓步离开。
难道……关水荷想害她?那饮这鸡汤的人该不是……天呐!
尹澔天骤然一惊,等他欲现身阻挡,却早望不见纳兰宛湮的踪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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端着刚熬好的鸡汤,纳兰宛湮走到离大厅几步开外处,才看见慌忙赶来的小怜。
“啊!玉姑娘,我来就好。”小怜连忙接过她手里的碗,满脸的歉意。
“你啊!又不知跑哪贪玩了。”纳兰宛湮轻责的一笑,莲步轻移的踏进大厅里。
尹峙天来到她身后,原本张唇想喊,但却碍于有其它人在旁,只得默默的随后踱进大厅。
厅里除了神色有些怪异的尹冀外,关水荷亦也在座。
她一反往常不善的脸色,反倒朝纳兰宛湮浅浅一笑。
整个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气氛,纳兰宛湮却道是自己和尹峙天于今晚决定私逃而心虚。
刻意扬着甜柔的笑,纳兰宛湮端起托盘上的鸡汤来到尹冀跟前。
“老爷,鸡汤熬好了。”
每日早膳用毕之后,她定会入厨熬碗鸡汤给他。初时是为了进一步接近他,而今虽然用不着了,但为了不让他察觉有异,她还是照做不误。
那西夏女人心肠可是歹毒至极,我亲耳听见她逼迫贴身婢女小怜去取毒耗子的药,等明天一早混入鸡汤让你饮下,好报了五年前的灭族之仇……
昨晚,关水荷夜访凛然阁所说的话犹言在耳,到此刻仍让尹冀无法释坏。
她竟是那个未死的西夏女人,而她欲毒害他?
尹冀转首回望着关水荷,而她仍一如往常温婉的朝他轻点着头。
“玲珑,你……何故对我这般好?”伸手端过鸡汤,尹冀疑心反问她。
“我……”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,她先是微愣而后这才自若的笑了笑说:“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她这话也没错,她跟了尹峙天后,尹冀就成了她的公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