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这个,她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——此时,洗完餐盘和杯子的杰瑞朝她看了过来。
他打量着她,一笑,“果然很适合你。”
毛真妍提出自己的疑问,“你、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?”
他黠笑,打趣道:“目测女人的三围可是我的强项。”
这当然不是正解,他之所以能找到正确无误的尺寸,是因为他对她的一切都太熟悉。
毛真妍一听,不觉有点愠恼。
他是个幽默的人,可她大多数的时候都不能理解他的幽默。
“看来你帮女人买衣服的经验很丰富。”她酸酸的说。
听她说话的语气,再看她吃味的表情,杰瑞不禁感到高兴。不过她是个很容易就认真的人,为免她有所误会,他决定跟她解释清楚。
“我是说笑的,其实,”他神情认真而慎重。“我还记得你的尺码。”
她不以为然,“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尺码。”
“宝贝,”他深深的注视着她,“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多。”
迎上他幽深而炽热的绿眸,她的心一阵狂悸。
可恶,他就是有迷惑她的本事,当年她的心轻易的就被他攫住,她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那么的容易而迅速,简直是以她想像不到的速度坠跌。
但那是二十岁的她,如今她已三十,有足够的定力和能力做理性的判断,并克制自己不受感觉左右。
“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。”她故作冷淡地把脸一别。
杰瑞走到她面前,伸手抬起她的下巴。
她微慌,却没做出任何的反应,只是瞪着眼睛看他。
“亲爱的,我也已经三十五了。”他叹了一口气,声线低沉地开口,“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我们,你说,如果是现在,你还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吗?”
迎上他的绿眸,她一怔。
“你指的是……”
“你还会放弃吗?”他的目光紧锁着她,“你还会跟我离婚吗?”
被他过分认真的眼神震慑住,她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。
“我不会。”他迳自说了下去,“如果是现在的我,绝不会答应跟你离婚。”
她惊讶的看着他。
这是什么意思?他现在跟她说这些,到底意义何在?
“我会抓着你,我会让你知道不管有多困难,我们都能想办法度过。”他大手轻轻的碰触着她的脸颊,粗糙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唇。
那触感像是一把炽烈的火,窜进她皮肤底下,灼热她的心。
她感觉到体内某种已经静止许久的东西,重新骚动起来。
她不知道那是什么,又隐隐知道那是什么,她慌了,本能的想逃。
“别捉弄我。”她失措又懊恼的瞪着他,“你已经有交往的对象吧?”
他没回答她的问题,反倒笑问:“你有吗?”
她蹙起眉头,拨开他撩拨着她感官和心的手。
“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他抿唇一笑,淡淡的问:“如果我回答了你的问题,你也会回答我的问题吗?”
“也许。”
“你昨晚接到安玛丽的电话了?”他好整以暇地忽然问。
她一顿,安玛丽?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。
如果她没记错的话,那便是之前在 Trattoria Za Za 看见的那位黑发美女。
果然,他们不是一般的朋友。
“是的,我很抱歉。”她虽然道着歉,脸上却有一丝懊丧,“如果她误会了什么,请代我向她致歉。”
杰瑞唇角一撇,忍俊不住的笑出声。
“她也要我这么对你说。”因为她的反应,他的心情飞扬起来。
闻言,她一愣,“嗄?”
那是什么意思?安玛丽也要为让她产生误会而道歉?她哪里误会了?
“安玛丽是我在义大利的朋友,喔不,”他一笑,眼中闪过一抹黠光,“她跟乔都是我的好朋友。”
“乔?”
“他们是夫妻。”
毛真妍错愕的瞪大眼睛,好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安玛丽是人妻,而且她的丈夫跟他也是好朋友?也就是说,天啊,她昨晚说话的态度那么糟,一定让人家很不舒服。
噢,她真是有够差劲的。
“她叫你亲爱的,所以我以为……”
“雷多也叫你‘亲爱的’,但我可不会误会你跟他有什么男女之情。”他笑睇着她,“安玛丽说你在嫉妒,那是真的吗?”
“嫉、嫉妒”她激动地反驳,“没有的事!”
“你还是学不会说谎。”他气定神闲的戳破她的谎言,“每当你说着违心之论时,脸就会整个涨红起来,就像现在一样。”说着,他伸手抚向她发烫的脸。
他眷恋的喟叹一记,“宝贝,直到现在,我对你还是……”
“这种甜言蜜语阻碍不了我争取代理权的决心。”她打断了他。
他眉心一蹙,“这跟代理权无关,我对你还是……”
“当然有关!我们是对手!”她不想从他嘴里听到能够动摇自己心的话。
“宝贝,你就不能……”
“我是为了代理权而来的,绝不会什么都不做就……唔!”话未说完,他的大手一把盖住她的嘴。
他懊恼的瞪视着她,“听我说,我要让你知道的是,我还爱着你。”
闻言,她震惊的看着他。她的脸颊、耳根和胸口瞬间发烫,热得像是要爆炸了般。
迎上他深情又炽热的绿眸,她一阵晕眩。
他还爱她?天啊,这可能吗?过了十年,既没联络也没见面,他还爱着她?
骗人,在跟她离婚之后,他明明跟苏格兰金发辣妹交往过一阵子。
“骗子。”她扳开他的手,懊恼的提醒他也提醒自己,“如果你爱我,你会试着挽留我。”
“我说过了,那是因为我不希望把你困在让你痛苦的关系中。”
“呵,真感人。”她的心动摇着,但越是动摇,她就表现得越是强悍及骄傲,“听说你在那不久后,就跟苏格兰辣妹在一起。”
杰瑞微顿,皱了皱眉头。
“是,我是跟她来往了一阵子,你该知道当时我很消沉。”
“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相信。”
“也许你该试着相信我、相信爱情。”
“我没不相信爱情,只是不相信你。”她直视着他,有点咄咄逼人的指控,“或许早在我们离婚之前,你就跟她……”
“嘿!”意识到她要说什么,他一脸严肃而认真的打断她,“小姐,我从没在婚姻里背叛过你。”
“是吗?”想起那个金发苏格兰妞,她不禁动了火气,“她每次见到你就像身上有跳蚤似的扭来扭去,来敲我们家的门时,两只眼睛没从你身上移开过,还有在楼下碰见时,你们老是动手动脚、眉来眼去,你可别说没有那一回事!”
杰瑞瞪着眼睛看她——因嫉妒而恼怒的她。
过了那么多年,如今提起楼下的苏格兰妞 Kelly,她竟还有这样的火气?老实说,他真是开心。
“宝贝,原来你是在吃醋。”他笑得眉眼弯弯,“难怪你老是在生气,原来你……”
看他一脸得意,她懊恼不已,“我气的不只这个。”
“拜托,我跟 Kelly 真的没什么。”
“那为什么你们老是用我听不懂的盖尔语打情骂俏?”她语带质问。
“那是因为她说她想练习盖尔语,而且我们不是在打情骂俏。”
“事到如今,你想怎么说都可以。”
看她一提及过去,就激动得涨红了脸,他忍俊不住的一笑。
“亲爱的,不管你信是不信,我是爱你的,至今。”他诚挚告白,深深的注视着她。
迎上他仿佛能魅惑人心的绿眸,她暗暗的倒抽了一口气。
“如果你真爱我,就不要跟我抢‘Heart of Firenze’的亚洲区代理权。”
他微顿,露出为难的表情,“宝贝,我刚才说了,我们的事跟代理权之争是两码子事。”
“噢?看来你对我的爱也不过如此。”
“你真是不讲理。”他好气又好笑,“你是狼养大的吗?”
“是啊,一头强悍的母狼。”她负气的回答。
“可以休兵一天吗?”他笑叹一记,“我们先把该办的事办好再来吵吧。”说着,他手一横,往她腰部一揽,走向大门。
在杰瑞的帮忙下,毛真妍跑了几个机关并重新办理证件。
他对佛罗伦斯十分的熟悉,而且还能讲义大利话,有他帮忙,事半功倍。
办妥各项手续,他又帮她办了一支手机,好让她可以随时跟公司或是家人联络,而拿到手机后的第一件事,她打给上司,告知自己发生的事情。
当然,关于她在这儿落难时,对她伸出援手的是东方之心的执行长这件事,她提都不敢提。
接着,她又打给母亲——在杰瑞下车去买东西的时候。
“什么?火灾?天啊!”虽然她尽可能的轻描淡写,但电话那头的毛家慧一听说她住的旅馆失火便焦虑不已,“你没事吧?”
“要是有事,现在也不会打电话给你了。”她轻松的一笑。
她确实是很轻松,因为一切都有杰瑞帮她打点好了。
“星座运势说的果然是真的,瞧,你真的遇到不可预测的灾难了。”毛家慧急问:“那你应该马上就能回来吧?”
“不,我的任务还未完成呢。”她老实回答,“而且我的证件跟行李全烧了,现在还在补办文件。”
“什么?那你身上有钱吗?你住在哪里?”
“那暂时还不成问题,我有地方住。”
“欸?”毛家慧感到奇怪,“公司帮你安排的?”
“呃,是……”
“宝贝,你的三明治。”突然,杰瑞挨近副驾驶座的窗口。
毛真妍整个人跳了起来,然后本能的用手掌盖住手机。
糟了!她妈一定听到杰瑞的声音了。
她没好气的瞪着窗外的男人,满脸涨红。
他一脸疑惑的歪头,“怎么了?”
还问她怎么了?谁准他突然发出声音的?
“毛、毛毛?”电话那头,毛家慧语气狐疑地问:“那是谁?”
“那是、是……”她支支吾吾,难以启齿。
反正杰瑞听不懂中文,她随便乱说他也不会知道。
“妈,那是卖三明治的小贩啦。”她干笑道。
杰瑞微顿,一脸兴味的看着她。
他是卖三明治的小贩?她说谎的功夫真是差劲透了,哪个小贩会叫客人宝贝?
她一定是认为他不懂中文,才随口胡诌吧?
也好,就让她继续那么以为吧,这么一来,她就会毫无防备的在他面前抖出更多的秘密来。
“宝贝,你的三明治。”他将三明治递给她,并再次发出声音。
她懊恼的瞪着他。他是故意的吧?
接过三明治,她以嘴形警告他“闭上嘴巴”。
他耸了耸肩,绕到驾驶座,然后开门上车。
这时,正仔细听着女儿这边动静的毛家慧,听到所谓的“三明治小贩” 又叫了一声宝贝,以及开门上车的声音。
二十岁便带着女儿孤身奋斗的她,可不是天真的、不懂人情世故的傻瓜。
“毛毛,别把妈当傻瓜。”她语带威胁并拿出母亲的威严,“那是谁?”
“妈、真的是……”她慌了。
“是艳遇吗?”
“什……”她差点咬到舌头,急忙否认,“不是,我才不会搞什么艳遇,我是来洽公的,你以为是旅行吗?”
“所以不是艳遇,”毛家慧紧迫逼人地追问,“是认识的人?”
“那个……其实……”她活像个玩到半夜才回家,被守在客厅里的母亲当场逮到的少女,“妈,他只是……”
听着她跟她妈妈的对话,再看她那张因为不知如何说谎而涨红的脸,杰瑞几乎想笑出来。
话说回来,他还真好奇当雪莉知道此刻跟毛毛一起坐在车里的人是他时,会是什么反应?
第5章(2)
“毛毛,我们母女之间应该是没有秘密的吧?”毛家慧微微压低声音以增加她的权威感,“妈妈可不曾隐瞒过你什么喔。”
确实,她妈是那种在店里多喝了一口酒都会老实告诉她,然后乖乖让她念上一顿的人。
她想,她不该也无法再瞒着她妈了。
反正只不过是巧遇前夫,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光或是伤天害理的事。
深呼吸一口气,她果断道:“是杰瑞。”
“……”电话那头,毛家慧沉默了。
母亲没有出现她预期会有的反应,教她不觉一怔,“妈?妈?”
难道刚好断讯了?真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。
“毛毛,”正当她这么想时,电话里传来毛家慧幽幽的声音,“你刚才说谁?杰瑞?是我知道的那个杰瑞吗?”
“嗯。”她尴尬地承认,“除非你还认识别的杰瑞。”
“噢!”毛家慧惊呼一声,然后大口大口的喘气。
“妈?”她妈除了惊讶外,应该会有点不高兴吧,毛真妍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好马不吃回头草。这句话,她从小到大不知听她妈说了几千遍。
每当她自己或是朋友遇上分手还来勾勾缠的男人时,她总会用这句话提醒自己,或是规劝友人。
虽然她并没有吃回头草的打算,呃,也或许是没那个胆。
总之,将“好马不吃回头草”奉为圭臬的她妈,一定会要她立刻开门下车,然后……
“我的老天爷!毛毛,你是说真的吗?你真的遇见杰瑞了?”
她没听错吧?她妈的声音听起来兴奋极了。“妈?”
“你们怎么会碰见?天啊,他刚才还叫你宝贝呢,你们该不是……”
救命呀,她妈会不会兴奋过头了?
“妈!”她紧急帮母亲的想像力踩了煞车,“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“不然是怎样?”毛家慧激动又兴奋地追问:“是他在帮你吧?你跟他住在一起?他变了吗?是不是像以前一样帅,还是……”
“妈,事情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。”毛真妍叹了一口气,“我跟你说,他是我的对手。”
“欸?对手?”
“要跟我们公司抢代理权的人就是他。”
“哇噢,”毛家慧低呼一记,“这么巧?”
“就是这么巧,总之我跟他除了前夫前妻跟目前的对手关系,没有别的了。”
“那是你的想法,还是他的?”毛家慧暧昧地一笑,“过了十年,他还对前妻伸出援手,我看不太单纯吧?”
“妈,我跟他已经……”
“他在旁边吧,我可以跟他说几句话吗?”毛家慧兴致勃勃地说。
她翻了一下白眼,“妈,你英文又不行。”
“简单的问候还是可以的。”
“不要。”她断然地拒绝母亲的要求,“我不想把事情变得复杂。”
“你真是……对了,他还单身吗?”
“我不知道,那重要吗?”她说着的时候,不自觉的瞄了前夫的左手无名指一眼。
他的无名指上没有戒指,也没有拔掉戒指后的明显痕迹。
她想,他或许有过几任的女朋友,但应该没有再婚。
不知怎地,她心头一阵雀跃。
“当然重要,也许他还对你念念不忘呢。”毛家慧乐见小俩口重修旧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