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宰相的两世妻  第16页    作者:千寻

  “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?”她往他身后一瞥,还好,翠碧知道她发现她,先一步离开。

  “国家大事怎么会好玩。”都很无聊,等赵铎有本事大事小事一把罩,他就要退隐江湖,离开这种讨人厌的日子。

  “怎么会没有?像那个偷火耗,以为人不知、鬼不觉的坏官呢?”

  “斩了。”他想也不想就答。

  “为什么又斩?难道不能把他带到旁边好好的劝说吗?就算真的劝不通,顶多……”

  “顶多怎样?”

  “顶多把他的家产充公,朝廷永远不再录用。”

  宇文骥撇撇嘴,轻蔑一笑,仿佛她的建议很妇人。

  “所以那些都是真的?”她苦了脸,儇元五年、二十七岁……他之前多的那些好事,不知道能不能让他多拿到几年寿命?

  “哪些?”

  “那些吓人的事呀,刨刑、烙刑、灌水银、剥人皮之类。”外面的人把这些刑罚形容得绘声绘影,谁听了都要毛骨悚然。

  他没答,只是轻轻笑过,他的惬意轻松看在她眼底演变成深深忧虑,他是真的不相信人死后还有一个世界,那个无止境的苦刑会让人痛心疾首、悔不当初。

  “上天有好生之德,谁都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,你以为自己是阎王吗?何况,某些人在你眼里看来是罪有应得,但从别的角度取舍,你会发觉情有可原。”

  “比如?”

  她考虑了一下,明白那件事她不该插手,但万一他又要砍人……不管了,不管他会不会生气,她都要问问:“你今天心情还好吗?”

  宇文骥笑说:“还不错,但如果你接下来的话题会影响我的心情的话,又另当别论。”

  意思是,聪明的话就别多说,但除了她,谁还会来劝他这些话,府里传得沸沸扬扬,说相爷又要灌人水银了,说那个小偷不长眼,竟敢太岁爷头上动土,偷到宰相府上。

  她咬牙。说了,就算得罪他也得说。

  “比如被你关在地牢里的小偷,他会不顾危险潜入其他人家里偷窃,没别的原因,就是穷嘛,让百姓穷到去当小偷,是你和你那个皇帝表弟的问题,不能全怪小偷……”

  “不会吧,背后骂皇帝还骂这么大声,是谁嫌脑袋瓜子在脖子上摆太久?”

  刚下朝,赵铎就到宰相府找宇文骥和绘夏,他换上一身猎装,打算邀他们去打猎。

  绘夏苦了脸。完蛋,下次要骂人之前,应该先在脑袋后面加装第三只眼。

  “我的意思是,相爷用那么可怕的刑责加诸在犯人身上,往往会造成冤狱,不如以人性化方式诘问,才能厘清案情。”

  “换句话说,就是宇文相爷没人性?”赵铎擅长挑拨离间。

  “不,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,上位者不可以随便判人死刑,况且治乱世才用重典,但现在已是太平盛世,真的不需要……”

  “绘夏姑娘,你太看得起朕了,现在还称不上太平盛世,至少要把那群蠢虫全抓出来才算。”赵铎看一眼宇文骥,用嘴型问:她还不知道魏王和那个“小偷”的关系?

  他轻摇了下头。

  “所以你们非要把无辜小偷给弄死?可他东西没偷成,需要做到这等程度吗?”

  她扯住宇文骥的衣袖,带点愤怒成份,东摇西晃。

  赵铎看着她的动作。哇!很大胆哦,天下就她一人,敢对宇文相爷耍赖胡闹。

  “真让他偷成,国家还能不大乱?”宇文骥闷声道。赵立国想偷的是帝位,真让他偷成了,凭魏王那点微末能耐,百姓还有好日子过?

  “哪有那么严重,宰相府又不是丢不起银子,劫富济贫……”

  “你说什么!”宇文骥冷声一扫,吓掉她接下来的话。劫富济贫?她当他是不仁富商。

  “没,我的意思是那些可怕的刑罚,能不能免了?”她很俗辣,对的事情她应该据理力争,而不是人家丢两颗白眼就迅速妥协,但宇文骥的表情很吓人,她只好试着在保住小偷的命之前,先保他皮肉不痛。

  “你指的是外传那些绞断指头,细刀切肉、灌水银那类?”赵铎问。

  “难道还有我没听过的?”她开始回想在前尘钵里,看过的恐怖片。

  “你还相信真有那些东西?”赵铎嗤笑一声。

  “为什么不信?大家都这样传说。”

  满清十大酷刑是真的,她在行刑吏卒的前生里看过,在酒吧找人挖肾脏、枪毙罪犯取器官……通通都是真的,她亲眼看过。

  赵铎大笑,连宇文骥也笑得一脸莫测高深。

  “怎么了?到底是什么事?告诉我好不好?”

  她拉住宇文骥问,但回答她的却是赵铎。

  “那是朕刚登上皇位,有一派反对势力企图造反,为保住朕的皇位,表哥抓住那些乱党,要他们供出主谋所使用的一点小手段。”

  “小手段?”

  “对,皇兄让人在罪犯面前演戏,让他们看看宇文宰相会用什么残暴手段逼人招供,胆小一点的,很快就招供,让我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那些怀有二心的罪臣一一逮捕。”

  “所以那些骇人听闻的刑罚只是演戏?”原来如此,害她担了那么久的心,真是。

  “有空的话,让表哥带你去看看那些道具,那些逼真道具朕爱不释手,很想把它们搬进朕的后宫呢。”

  “做啥?吓唬可怜的嫔妃吗?”

  她下意识横了赵铎一眼,随即想起不行,这位赵先生可是堂堂皇帝,她怎能不恭敬呢!才想着,她就不由自主挪两步,挪到宇文骥身后,那是她认定的安全地区。

  宇文骥从不是多话的男人,就算被误解,他也不同人解释,在以往,赵铎的解说会让他觉得多此一举,但今日,她松口气的表情让他心平,第一次,他对表弟的多嘴没意见。

  “对了,表哥,今日天气晴朗,不如我们去打猎……”

  “打猎!”绘夏扬高音调,二度遗忘赵先生与皇帝之间的关系。

  “多野蛮,打猎是野蛮人为了取得食物、求温饱的行为,人类已经从渔猎进入农牧社会,哪里需要拿刀箭去惊吓那些住在大自然里的小动物?天地不仁,刍狗万物,身为皇帝居然没有仁民之心?要知道皇帝是一条命,那些动物也是一条命,凭什么可以为了取乐自己去伤害人命!”

  突然,她发觉四周一片静默,宇文骥、赵铎目光定定盯在她身上。

  惨了,她这种人怎么满脑子小智慧却无大聪明,她老是让嘴巴跑得比大脑快,怎么办?

  好样的,竟敢拿畜生和皇帝相比。宇文骥佩服她的胆识。

  “把话再说一次。”赵铎扬高音调。这个不怕死的女人忒大胆,居然敢当面骂皇帝老子野蛮,不罚她,岂非纵容平民百姓蔑视君威。

  宇文骥一施力,把绘夏抓到自己胸口,牢牢抱住,用一种坚定的态度向赵铎表达——这个女人是我罩的。

  她的鼻眉眼被压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,有点痛、有点……暖洋洋的疏懒感,还有点吸入吗啡的畅快,让她想靠着窝着埋着,想伸出两只手把这个胸膛画成地盘、圈为己用,再也不管什么采鹭翠碧若予,不管他的大老婆眼神有多凌厉。

  他的声音从她脑袋上方传来,不严厉,相反的还有两分温柔,“绘夏,你想要再把话说一次吗?”

  不抬头,她像找到好窝的小狗,声音闷在他胸口,“并不想。”

  宇文骥点头,“不想就不必说了。”

  赵铎傻眼。表哥会不会溺爱这个女人溺得太过份了?

  他出声抗议,“表哥,你不能偏袒她,照这样下去她早晚会惹出大事,可不是每个人都和那个石先生一样好欺负。”

  宇文骥没回答正在跳脚的皇帝,却轻声对怀里发懒的女生说:“记住我的话,以后你爱招惹谁就去招惹谁,有什么后果,我处理。”

  话到此,已经不是宠溺两个字可以解释,他摆明了谁敢为难她,就是和宇文骥公然为敌。

  “如果表哥真的对绘夏有意,想收入房当夫人,我想,绘夏姑娘应该到后宫住段日子,让太妃们好生调教一番,交出符合相爷夫人的言行举止。”他提了个烂建议。

  “她不需要。”

  “对,我不需要。”她骄纵地跟着宇文骥的话尾重复一回,抬起头,对着皇帝一个挑衅的笑弯眉。

  谁说女人不是被宠坏的?

  那句听起来没什么的“爱招惹谁就去招惹谁”成了宇文骥的承诺,他把绘夏当成他的人,吃住穿食、同居同处,绘夏不肯搬到他屋里,他就纡尊降贵搬到她的小屋子。

  于是,镶着巨大夜明珠、雕刻着藤文图案的铜镜送到她房里,镶金丝对瓶送进她房里,晶莹剔透的双龙逐凤雕花紫晶盘送进她房里,掐金挖红香绣花鞋、墨玉发簪、蔷薇纱罗衣……一堆让她目不暇给的东西纷纷送进她屋里。

  她没胆说不要,只敢抬起她的藕臂可怜兮兮的说:“东西那么多,走路得小心点儿,免得又撞得处处瘀伤。”

  然后,隔天屋里果真少了不少东西,这件事让绘夏学会要同宇文骥谈判,得绕路、迂回着走。

  现在想来,前世她认识他太浅,可是痴傻的自己居然敢义无反顾地爱上他,爱得、永世不悔……

  宇文骥没问她是不是心属于他,没问她会不会一直留下来陪伴自己,他只问:“你会背叛我吗?”

  这种问题有什么好怀疑的?她当然是直觉摇头,用那种理直气壮、毫不犹豫的口气说:“当然不会。”

  于是一句“爱招惹谁就去招惹谁”一句“当然不会”成了两人对彼此的诺言。

  在回答“当然不会”那天,她收到一串别致的八宝珠链,不但会散发出香气,而且每颗珠子上头都刻了不同的动物,她相当喜欢,想也不想就把它戴在身上。

  宇文骥和绘夏之间的亲昵已经到了不必解释的程度,下人们纷纷猜测两人关系匪浅,为此,那些踩低拜高的势利仆役,对绘夏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。

  第9章(2)

  采鹭再也受不了满腹委屈,向宇文骥求证,他想也不想就证实了她的猜测。

  她说:“对,绘夏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。”

  那口气,再无怀疑。

  他的笃定引发采鹭的深切恐惧,她急道:“你喜爱的人是李若予,不是她,她只是一个很像李若予的赝品。”

  她的话踩到宇文骥的底线,他冷淡回答:“她不是赝品。”

  约莫是恐慌太过,采鹭居然没发现自己该适可而止,继续扬言。

  “她哪里不是?李若予爱动物,她也爱;李若予爱施粥当好人,她也是;李若予老是笑得一脸无害、天真烂漫,她学得维妙维俏;李若予——”

  “够了,闭嘴!注意你自己的身份。”

  这是他对采鹭说过最严重的话了,她是他的二嫂,是他的革命同袍,他们是一起走过黑暗、走过复仇的并肩好友,他发誓要善待她,让她一世无忧,从没想到绘夏会让他们争吵。

  “我的身份?是啊,我也想弄懂我到底是宇文相爷的夫人,还是他的二嫂?”

  “你很清楚。”

  在这件事上头,他从未改变,他问过采鹭,如果她不愿为二哥守节,他能够理解,但当时,她想也不想就告诉他,她生是宇文家的人、死是宇文家的鬼,她绝对不会琵琶别抱。

  “对,我是很清楚,很清楚自己是宇文相爷的正牌夫人,所以绘夏嫁进来是小妾喽?”她挑衅的问。

  “你是我的二嫂,且身份对绘夏而言不重要。”重要的是他爱她、她爱他,他们的心彼此相属。

  “是吗?女人没办法独自存活,我们只能依附着男人活着,所以我们必须和别的女人争名份、争地位、争孩子、争丈夫的宠爱,我们争了一辈子,最终还要争自己牌位放在什么方位。

  “阿骥,我不得不说,你太不了解女人,就像你从没听懂过我真正的心意,我贺采鹭,不想当个名不副实的相爷夫人,我想当你宇文家真真正正的妻子,为你持家、为你带孩子,陪你走完人生每段路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讶异吗?我明知道你爱李若予,却还是愿意在你身边陪你、为你持家,知道我凭恃的是什么吗?我凭恃的是李若予死了,她永远都不会从棺木里面跳出来同我争主位,五年、十年、二十年、总有一天,我会赢得你的心,成为跟在你身边的唯一女人。”

  “我对你从来没有那样的心思。”

  “我知道,所以我投资的不是三、五天,而是十年、二十年、未来谁知道呢?未来当你看见温婉柔顺的采鹭夫人和孟绘夏争得头破血流时,就会理解,你现在的轻松有多么荒谬。”

  “这是不可能的事,你喜欢的是二哥、二哥喜爱的也是你。”他的眉头拢起,隐在袖下的手握成拳头。这件事他做错了!

  “对啊,可惜他和李若予一样死去,他不会在我身边对我说话,不会在床上为我暖脚丫,不会在我伤心的时候逗我开心,不会在我寂寞的时候抱我入怀。听懂了吗?我要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,而不是一个牌位。”

  “既然如此,你准备准备。”

  “准备什么?”她反口问。

  “搬到城东欲水巷,那里我有一栋房子。”快刀砍乱麻,他不愿意采鹭在自己身上有不实际的想像。

  “不怕外人说你,只见新人笑,不闻旧人哭?”

  “我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,况且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。”

  “是啊,我怎么就没想清楚,在乎的不是你,是那个天真无邪、喜欢当好人的绘夏姑娘。”她叹气,嘴边浮起一个诡谲冷笑,“可惜,她终究要教你失望了。”

  “什么意思?”宇文骥凝眉。

  “她和阿福是什么关系,你会不知道?你就没想过,他们是当年的阿观和贺采鹭,双双混进宰相府当卧底。”

  “不会,她不知道阿福是赵立国。”

  “是吗?你不是派人去调查孟绘夏的身份背景,却一无所获?杭州根本没有一个红袖招,更没有人听过什么剪春、描秋、裁冬姑娘不是吗?

  “更有趣的是,若她全然不知情,怎会素来同她交好的阿福莫名其妙失踪,她却连半声都没问起?她不是很善良吗?阿福是她最好的朋友啊。”

  他绷了牙龈,冷冽问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
  “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,一模一样的性情、一模一样的口气、一模一样的喜恶,连爱吃玫瑰酿的脾气都一模一样,别告诉我这是巧合,如果不是巧合,试问,她为什么要这么费心去模仿一个已死的女人,除了引起你的注意之外,还能有什么目的?”

  “她没有你说的心思,她很单纯。”宇文骥否决她的说词。

  “是吗?那这个怎么说?”

  说着她一招手,翠碧端来云纹镶金线托盘,里面大大小小的香囊上绣了各式各样动物,翻过背面,还有阿观两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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