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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爷的私房药(下)  第12页    作者:千寻

  宁婶没有多问,因为丈夫的脸色已经告诉她情况并不乐观,她奔至柜子前,抽出一床棉被,把染染全身上下裹得密实,接着吩咐尔东,“快,把染染送到那边。”

  染染被尔东抱走,宁朝天才回过神来,对,现在不是震惊忧心的时候,当务之急是得先把染染救回来。

  “尔西,你们几个守着少主,有任何事,就到那边屋子找我们。”

  那边屋子指的是距离云府一条街的新宅,两进院,小小的,他们特地为染染备下的。

  “是。”尔西等人回道。

  染染一行人离开后,尔西几个开始轻手轻脚地整理屋子,染染嘱咐过的,务求半点痕迹都不留。

  云曜推开棉被下床,伸了一个大懒腰,他的精神从没有这么好过。

  他似乎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样沉,难不成昨晚染染又摸上他的床?

  他不知同她说过多少遍了,她已经是个大姑娘,要避嫌,可她总是这么回他——

  我怕热、你怕冷,各取所需,何必避嫌,何况我还没及笄呢,算得上什么大姑娘。

  及笄?是啊,过了正月她就十五了,十五岁的大姑娘喜欢什么?那支木头簪子不能再送了。

  之前,他让公孙先生到处搜罗好东西,打算给染染办个盛大的及笄礼,可是来不及了,他的婚礼在染染及笄之前,届时她将会离自己远远的,远到她只能住在他心里,无法待在他身边。

  说不出的痛在胸口蔓延,两世为人,他从未让自己过一天舒心日子,还以为最后这段日子终于可以随心恣意,谁知人算终究敌不过天算。

  云曜拿起搁在床边的袍子披上,走向桌边,突然间,他脚步一滞,快步转回床侧,目光四下梭巡。

  不对,屋子里除了地热,应该有不少炭盆子的,怎么都撤走了?

  他张开掌心,触上自己的脸,他的手心居然有着微温,怎么会?

  抽开身上的袍子,他走至窗边,打开窗户,一阵寒风吹入,夹带几片雪花,他打个寒颤,终于有了寒冷的感觉,却不像以往带着刺骨的痛。

  云曜直觉扯开衣襟低头望去,胸口缠了一圈棉布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

  “尔东!”

  他一唤,立刻有人冲进屋里,不是尔东,是尔北。

  尔北看见少主脸上有着不曾出现过的血色,安慰的想着,染染知道了一定很开心,待会儿就去告诉她。

  昨夜染染吐了一晚的血,短短几个时辰,鲜活漂亮的小丫头蔫了,整个人蒙上一层淡淡的灰白色。

  她痛得打滚,无论陆大夫和宁大夫在她身上扎了多少针都不管用,那丫头最怕痛的啊,好不容易熬到天亮,她才体力不支昏睡过去。

  尔东回府,把这事说了,尔西、尔南二话不说,就往那边屋子奔去,大家都放心不下。

  尔东累了一夜,还得哄着小翔,小翔说胸口痛,闹着要去找染染,而且奇怪的是,这样的痛仿佛会传染,小翔痛,他也痛,他问了其他人,他们都说胸口隐隐泛着疼。

  “宁叔呢?”云曜急切的问道。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子,这样的变化,非常不对劲。

  “嗯……宁大夫刚出去了。”

  “陆叔呢?”

  “他……在园子里吧。”

  “去请陆叔过来。”

  “呃、好。”尔北应了一声,走了出去,确定少主看不见后,这才纵身一窜,往那边屋子飞去。

  第十一章  一纸赐婚两样情(3)

  云曜在屋内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才坐了下来,他不懂得医理,但久病成良医,多少懂得一点脉象,他将右手手指搭上左手腕。

  脉象平和,再无过去的凶险之征,怎么回事?雪蛊解了吗?怎么解的?突然间,他想到引蛊,急忙扬声再喊,“来人!”

  不多久,一名婢女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。

  云曜怀疑地瞅着她,云府的规矩,除了宁叔、染染、尔东等人,下人是不可以进屋服侍的,为什么他一喊,来的不是尔东、尔西,而是一个眼生的丫头?

  “你是谁?”

  “奴婢巧儿。”

  “尔东几个呢?”

  “南爷、西爷不在府里,东爷正在哄着翔少爷。”

  “翔少爷怎么了?”

  “翔少爷一早醒来就闹着找小姐,东爷怎么劝都劝不来,还动上手。”

  府里就染染一个小姐,且小翔再无理取闹,尔东向来沉稳,不至于会动手……不对,这一切都太诡异了。

  云曜吸了口气,问道:“小姐去了哪里?”

  “小姐说要云游四方,当女神医去了,昨儿个怕翔少爷闹起来不让走,还弄了一点药,迷昏了翔少爷。”

  他早就知道她要走的,可是听到她真的离开了,他突然觉得胸口空荡荡的,说不清的寂寞迅速涌上。

  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,他还没好好叮咛她人心险恶、凡事谨慎,他还没安排好隐卫暗中保护,他还来不及让尔东跟在她身边贴心服侍……

  不对劲,为什么他会睡得不省人事?又为什么短短时间内就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?

  “去把尔东、小翔叫过来。”

  “是。”巧儿退下。

  染染离开的消息让沉稳的云曜成了只无头苍蝇,说不出的不安焦虑,他不知道他的慌乱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、因为她没有当面辞行,还是因为他尚未替她安排好一切,他就是觉得焦急、不知所措。

  走到桌边,他发现青石纸镇下压着一封信,他像是猜到了什么,他的手隐隐颤抖,必须要极力压制,才能把信给抽出来。

  他果然没猜错,是染染留给他的信——

  亲爱的少主大人,我走了!

  本想留下来喝过喜酒再离开的,但后来发现我是个气窄量小的坏女人,要是真留下来,喝不喝喜酒其次,但闹场肯定会做。

  你现在是一人之下、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,我要是在众大臣面前闹上这一场,你肯定会很难堪,所以想想,我还是不留了。

  我其实并不害怕天涯茫茫、何处归乡,因为我知道自己是株野草,到哪里都能生根发芽。

  未来呢,我打算挥动手指,替自己挣下千金万金、挣出美名。

  哪日,你发现女神医的名号震耳欲聋,发现我的药膳堂开满大梁南北,你便晓得我将高唱凯歌返乡。

  届时,请记住,呼儿将出换美酒,与尔同销万古愁。

  我有我的壮志豪情,你也有你的,对吧?

  你要为国事、家事鞠躬尽瘁,为父母尽孝、为弟兄尽忠、为百姓苍生谋福,你有足够的能力办得到,你肯定能让我这种小女子,在一个安和乐利的国度里发展长才,对吧?

  所以,各自加油,好吗?

  染染

  信不长,却明明白白告诉他,没有他,她也可以活得好。

  云曜将这封信来来回回读过数十遍,读着她的豁达、读着她的豪气,读着读着,酸意一点一点冒起。

  因为他发现她不需要他也不要他了,瞬间,他觉得自己被刨空。

  他傻傻地呆站着,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。

  过去,他的目标明确,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,可是现在,他茫然了……

  “少主。”

  陆鸣、小翔和尔东、尔北一起进屋,他们看见少主竟一脸茫然,一时惊得说不出话。

  他们家少主从来都是笃定自若的,不只随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,还早已筹划好了未来,可是现在,他无助得像个孩子,仿佛他们的顶天梁柱垮了。

  “少主。”

  众人一起涌上,把云曜扶到床边,陆鸣急急为他把脉,他的身子没有被掏空,状况比预估得好,所以不是身体上的毛病。

  陆鸣看一眼少主手上的信笺,意会过来,少主会有这样的反应,是因为读了染染的信。

  染染为少主费尽了心思,她说,光是活着不够,要活得好、活得自在、活得不觉负欠,光明磊落的人才能自信地走完一生。

  为了不让少主负欠,她什么谎话都说了,还逼着大家陪她一起说谎。

  可是那丫头,才睡了一个时辰又痛醒了,看得几个大男人皆是满心不舍,怎么样都无法离开。

  她痛,他们更痛,可痛到了极致,她反倒舒缓过来了,甚至笑着安抚他们——

  可见得天地万事万物相生相克,雪蛊教我痛,我便把它囚禁在胸口,教它不见天日。

  瞧吧、瞧吧,等捱过这一段,我以后一定不怕痛了,就可以跟曹叔好好学武功,将来不光当女神医,还要当武林第一女盟主。

  大家都知道她在胡乱吹嘘,为的就是想吹散众人眉间的愁绪,谁说那丫头大刺刺、心宽得很,其实是个再细心体贴不过的呀!

  “染染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?”云曜心痛的问。

  “有,她让少主记得两人打勾勾做过的约定。”尔东垂下头,耳朵浮上红晕,他这辈子第一次对少主说谎。

  云曜苦笑,不在彼此身边也要在彼此心里,是吗?不管有没有对方的消息都要过导幸福积极,是吗?

  他不知道染染能不能做到这样的约定,但是于他……真的很难。

  云曜接着指指胸口,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  陆鸣道:“恭喜少主,雪蛊已经解了。”

  “怎么解的?谁解的?”云曜不希望答案是他想的那个,却又急着想知道答案。

  “是染染。”

  云曜霍地弹起身,他失控的一把抓住陆鸣的衣襟,怒道:“你们逼她引蛊了?!她不是离开,而是病了,对不对?!你们把她藏到哪里了?!”

  尔东急忙把他拉开,“少主,不是的,您听陆大夫解释。”

  云曜怒瞪着众人,还有什么好解释,雪蛊无解,除了死、除了引蛊,它不会离开宿主

  陆鸣极力保持冷静的解释道:“染染说,置之死地而后生,前几日,我们给少主喝了不少药,那药会让少主的身子渐渐变得更冷,呼吸变缓,无法思考、无法进食,染染说要哄得那只雪蛊以为少主快死去,破胸而出。

  “果然,雪蛊一天一天浮了上来,直到昨儿个下午,它就在薄薄的皮层下面,我们几乎可以看见它完整的形样,染染拿起刀,一把划下,用银针将雪蛊挑出来,这才解除蛊毒。

  “少主难道不觉得过去几日身子冻僵、难以动弹,而昨日下午,却又感到春意暖暖,热得出汗?”

  这番说词是染染替他们想好的,那丫头,聪明太过。

  云曜冷静下来回想,陆叔说的情况他确实感觉到了,他这才松了口气,不是引蛊就好,往后看谁还说女神医是染染自封的,宁叔那么多年都没找到法子,却让这丫头想出来了,置之死地而后生,真能耐!

  云曜望向众人,人人脸上都带着化不开的愁思,是因为不舍染染离开吗?想来也是,那丫头同谁都处得好,怎么就舍得走了,可是不走又能如何?

  小翔见大家都不说话,挤到云曜跟前,一把拽住他的手,拉着人就要往外走。

  “小翔,你做什么?”尔东抢在前面挡下。

  小翔嘟起嘴,生气地哼了一声,对少主说:“走!找染染。”

  云曜摸摸他的头,问道:“小翔想染染了?”

  “想。”小翔摸摸心口,皱起眉头道:“痛。”

  云曜真希望自己也能摸摸胸口大声说痛,可他不行,他还有该做的事,丽贵妃还在,她虎视眈眈,梁梓雅是她在世间最后的牵绊,她非得看着梁梓雅有了着落,才会松开手。

  “你好好练武功,我派人出去找染染,等找着她,你就去她身边跟着保护。”

  “好。”小翔用力点头。

  “你还得学写字,这样才能随时写信告诉我染染的情况。”

  小翔先是为难的扁着嘴,写字好难的,不过能够和染染在一起的话……他接着笑开了,用力点头,应道:“好。”

  第十二章  雪蛊的两任宿主(1)

  太子梁梓瀚来了。

  现在局势不同了,他是太子,兄长是宰相,他们再不必利用密道私下见面,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从云府大门进出。

  这几日下朝后,他都会急巴巴地赶过来看看兄长,见兄长老是在昏睡,他担心极了,可是宁叔都说没关系,是用药的关系,可就算他不是大夫,也晓得光喝药不吃饭,身子绝对熬不住。

  他放心不下,天天坐在床边握着兄长的手,不断同兄长说话。

  他说,染染也说。

  不同的是,他说朝堂大事,而她说的是兄长过去的生活,说着所有她看见的、听见的,那个让人感觉神秘的璇玑阁。

  他喜欢那样的午后,喜欢那样的对话,喜欢三人同处一室的恬静安祥,所以每日一下朝,他就会开始想着今天要对兄长说些什么。

  可是当他看到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兄长时,整个人惊呆了,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

  昨日兄长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,可今日,兄长脸上哪还有半分病容,难道染染说的是真的,她说自己是女神医,会想出办法为兄长解蛊,而她办到了?

  “大哥……”太子冲上前,激动的拉着兄长的手,将他从上到下、从下到上,仔仔细细看过十几遍。“大哥,你全好了?”

  “对,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。”

  太子用力摇头,兄长为他担了十几年的心,他这样算什么?

  “皇上身子怎么样?”云曜压下心中落寞,问起朝政。

  除了给不起的爱情,他从不拒绝染染的罗,既然她想要在一个太平盛世里举业,那他就尽力为她创造一个太平盛世。

  “不太好,许是这几日的光景。”

  “该做的准备都妥当了?”

  “嗯,有不少人问大哥为什么没上朝,我告诉他们你偶染风寒,现在你好了,明儿个就能上朝了。”

  云曜点点头,回道:“好,接下来有不少事得做,吏治要整顿、税赋要改革,还要建立通商口岸,我整理了不少东西,我们讨论讨论……”

  两人要商谈朝堂大事,陆鸣便领着众人退了出去。

  不知道是不是雪蛊适应新环境了,这两天闹腾得不那么厉害。

  只是该疼的还是逃不过,染染依然吐血吐个不停,吐得连闻到鱼腥味儿都无法忍受,但她还是有办法对宁婶开玩笑,“我会不会是怀上了,哪有这种吐法的。”

  宁婶心疼,却不能不轻松以对,“最好是怀上了,到时,你就等那个骄纵公主来闹吧。”

  “这么说来,我算外室喽,真了不起,我居然能够变成狐狸精,难怪我越看自己越美丽。”

  宁婶轻抚着她细瘦的手臂,在心里暗想着,这丫头从来没有这么丑过。

  染染正想要再开口,突然感觉一阵剧痛袭来,她瞬间冷汗涔涔,紧揪着前襟翻滚。

  宁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,让丈夫为她施针。

  但那些针帮不了染染,她痛得任性大叫,直逼着宁叔拿棒子打晕她。

  可宁朝天下不了手,更正确一点说,根本没有人舍得伤她分毫,最后她只能再次任由疼痛谋杀意志力,直到昏睡过去。

  染染从昏睡中清醒,意识回笼,却还闭着眼,心想,每次清醒床边总有一堆人,今天会是谁?宁叔、宁婶一定会在,那东哥哥还是西哥哥呢,他们肯定也会来,唉,他们老往外跑会不会引得云曜心生怀疑?应该让他们别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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