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了……”他没得选择,“你真狠,跟我玩恐怖平衡的游戏。”果然是个势均力敌的对手。
“我话说到这里,先走了。”
才站起身,陆致芳马上开口,“我也有话要说。”看着局长,“我们明天离开,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们要搭哪班飞机走吧?”
“……”面露阴狠表情,一度想干脆炸掉飞机,永绝后患……
第10章(2)
陆致芳知道,鲍德温这只疯狗肯定会动这种念头,虽然怀望的恐怖平衡如同一条链子,已经成功牵制住这家伙,但谁知道疯狗会不会干脆现在就炸了飞机,然后使尽全力找出那个受托人,杀了对方并毁掉一切文件。
她要再挂上一条链子,拿疯狗的亲人来箝制对方。别怪她狠,面对疯狗,她不需要有人性。
她眼神冷静,却带着尖锐与盘算,“不用查了,我们跟令堂还有尊夫人搭同一班飞机。”
险色一白,“什么?她们不是去环游世界吗?”
“记住,不管你要做什么,我们都有两张护身符,就算要死,我们也会拉她们两个陪葬,你最好听清楚了。”
陆致芳话一说完,转身就走;沈怀望笑了笑,跟进妻子的脚步。
办公室内顿时只剩下局长一人,脑袋一片空白,无计可施,只能发呆。
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座位,终于必须承认自己输了,输得一败涂地,一辈子呼风唤雨,纵横华府政坛,现在只能选择听两个年轻人的威胁,乖乖的照做。
他感慨,这男人怎么就选择与自己敌对,若能为他所用,该有多好?不只,还有那女人,那对夫妻都是聪明人,挖了个陷阱,织了一张网,布了个天衣无缝的局等他跳进去,他还不得不跳。
他输了……
终于到了启程这一刻,两人直接来到机场,向航空公司办理报到。沈怀望拿出他透过特殊管道取得的新护照,顺利通过检查,准备登机。
过程中,他们还遇见了那两个“护身符”,也就是中情局局长的母亲与夫人,陆致芳抱着孩子上前与她们热情交谈,对方显然很喜欢致芳,一见到她就眉开眼笑,仿佛见到了什么多年不见的至交好友。
陆致芳甚至跟对方介绍沈怀望和杰森,“这是我的丈夫,这是我的孩子。”
“哎呀!真是一表人才……孩子也长得真可爱,你真是幸福。”
“哪里。”
又交谈了一会儿,来到登机时刻,那两个“护身符”上了头等舱,陆致芳则跟着老公、孩子上了经济舱,坐在稍嫌狭窄的位置上,幸好当时她设想周到,多买了一个座位,至少现在她可以抱着孩子,两个大人坐在三个位置上。
她对沈怀望说:“局长的妈妈和太太要去环游世界,星期三要到洛杉矶,搭机去东京……我想我们就跟着她们去东京好了,等她们在亚洲到处乱飞时,我们再趁着机会搭机回台湾。”
听到她这样解释,沈怀望终于弄懂她的用意,“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护身符?”跟鲍德温最在意的人一起搭飞机,他就更不敢痛下毒手,不然以鲍德温那个小人的个性,恐怕连炸飞机这种事都做得出来。
她真是聪明……
“只是运气好而已,买机票时刚好碰到她们两个……”看着四周狭窄的位置,沈怀望高大的身躯只能蜷缩着,相当不舒服,“对不起,我把头等舱的位置让给她们两个了。”
“没关系,”靠在她身上,“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。”
陆致芳笑笑,自己怀里抱着刚刚入睡的孩子,而沈怀望也靠在她怀里,这样的负担很沉重,却甜蜜得令人想笑。
“虽然我很感谢你,但其实我的‘恐怖平衡’计划已可让鲍德温那家伙担心受怕个几十年……”他有这个自信,况且面对这聪明的女人,他可不愿逊色,这是男人的自尊问题。
“你是在怪我的护身符多此一举啊?”
“不敢,但你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。”
陆致芳脸上依旧是沉稳的笑容,靠在他怀里,“你说得没错,事前也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,现在看来我真的有点多此一举,有了你的恐怖平衡,确实不太需要我的护身符,但你不要忘了,鲍德温是只疯狗,面对疯狗,多加一条链子拴住他,我们不会吃亏的。”
“说得也对。”他真是服了她,“这让我知道,以后别跟你作对。”
“现在知道也不迟。”
看向窗外,天气晴朗、蓝天白云,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,经过十多年,他们总算踏上回家的路。
上天垂怜,来时有他,离开时也有他。
沈怀望舒服的闭上眼睛,却突然开口,“其实……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做。”
“什么事?”
张开眼睛,“我很想把我父亲的骨灰挖出来,带回台湾跟妈妈葬在一起……那是他欠我妈的。”
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在乎这件事,陆致芳没有言语,只是伸手握住他的,给他温暖与力量。
沈怀望淡淡说着,“有一天我发现我爸的日记,他在这里日子过得可好,帮联邦政府做那些肮脏事,赚了许多钱,名声传遍华府政坛……他早就忘了我妈,忘了那个帮他生下一个儿子的女人。
她沉思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,“我想,你妈妈已经不在乎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她有了你,什么都不在乎了,你叫怀望,因为有你,让她怀抱着希望,反过来也让她‘心怀’你父亲。虽然这证明了她真的在意你父亲,但因为有了你,她可以试着忘怀,既然如此,你干嘛硬要把你爸带回台湾,强迫你妈九泉之下,再度想起那个男人?”
“我……”
“而且你为什么不这样想,也许你爸早就发现自己走上一条不归路,就像你这阵子拼了命要把我推出危险一样,也许你爸宁可自己一个人思念你妈,也不愿意你妈来到美国跟他一起遭遇可能的危险,这样想会不会快乐一点?”
沈怀望看着她,眼眶一红,略带哽咽,想说什么,却统统哽在喉咙说不出来,但眼里的泪水蓄积不假,陆致芳都看见了。,
“你干嘛这么会安慰人?”
“对不起啰……”
听她不甚真心的道歉,沈怀望笑了,他伸出手,换他紧紧将她揽在怀里,彼此依偎,忽而他又略带感慨的开口。“其实我能体会我父亲的感觉。”
“什么感觉?”
“迷惘、茫然的感觉。”他语气飘忽迷离,思绪似乎飘远,就在此时,飞机起飞了,他们正式离开这个城市,准备前往西岸。
“为什么?”
“觉得自己可以呼风唤雨,到哪里别人都会来恭维你,想要认识你,自己也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操纵别人的生死……我承认我真的一度迷惘,就好像爸爸一样……”
“都过去了,记得我说过吗?你不是你爸,我也不是你妈,他们的悲剧不会重复在我们身上。”
他不是他爸,至少他有勇气在二十岁那年带她离开台湾一起到美国;她也不是他妈,她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,乖乖认命的女人。
“你都说完了吗?”
“嫌我啰唆啊?”
“不是,换我了,我有话告诉你。”陆致芳很认真,这样的态度让沈怀望也认真起来,本来只要牵扯到她的事,他很难不认真。
“你说。”
“记得你说过,我们之间好像一场拔河比赛一样,你说你输了……”
“对,我输了,我……”
“听我说完。”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,感受他下颚冒出的胡髭,“你没有输,输的是我……”
“致芳?”他的心漏跳一拍,感受到兴奋。
“没有感情,怎么可能会有陪伴?期待你永远陪伴着我是因为……我早就认定是你了,也许早在答应你跟你来美国那一天就认定是你了,只是我太愚蠢了……对不赶……”
“别说丁,我知道……这样就好,谢谢你告诉我……”
要她说出这番话可以说是难上加难,这不是她的个性,她却愿意对他低头,承认自己的感情。
“我以为我来不及说出口了……”语气一度哽咽。
“别这样,已经没事了,你看,飞机起飞,我们离开了。”语气一转,“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两件事,第一就是你答应我,愿意跟我来美国.,第二就是我带你去公证结婚那一天……事实上,那也是我认命的那一天。”
“认命?”
“对啊!认命,认命自己就定爱你,以前说的那些不相信感情的蠢话,只能全部吞回去,所以我说我认输,我爱你。”
“我也是……爱你。”
两人彼此倚靠,感受这难得的一刻,敞开心防的这一刻,所有过去的记忆与未来的梦想统统串接在一起,记忆让人感到甜蜜.梦想让人觉得振奋。
“只是离开格鲁曼家,我们往后只能一起过苦日子了。”他说笑着。
“那有什么关系,我们可以一起去做资源回收啊!”
这句话让他们想起过去在台湾时的种种记忆,甜蜜温馨的笑容挂在他们脸上,温暖了他们的心。
陆致芳偷偷在他耳边说:“而且有个名叫怀特.威斯里.格鲁曼的男人留了五千万美元给我,你说那家伙是不是傻瓜?”
他无奈苦笑,“大概吧……”
“怀望……”双手抚摸他的额头,“你发烧了?”
“有一点不舒服……”
“对不起,我不跟你说话了,你赶快休息,你这阵子都没时间好好休息,大概身上的伤又发炎了。”
“不要……你跟我说话嘛……”他双眼半张半闭,语气撒娇。
“别耍赖了,快休息,等一下我问问看空服人员有没有消炎药?闭上眼睛,快睡觉……”
“致芳……说话给我听……”
“傻瓜,快睡觉。”抚摸他的脸庞,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。拉过薄淡盖在他身上,她的眼里满是依恋,仿佛终于找到此生最眷恋的陪伴。“睡吧!好好休息,等你醒来.我们就回家……回台湾的家……”
怀里的孩子睡着了,他也睡着,三人彼此依靠,围起的世界就是他们的家。
不管要做什么,就算是上街捡垃圾也好,至少他们在一起。经过这么多风雨与折磨,他们的愿望还是没变,他们的祈求依旧单纯,那就是永远的陪伴。
尾声
这趟回家的路飞了很远,甚至多次转机,到了洛杉矶后,他们又跟那两个“救命符”一起飞到了东京。
他们在日本待了一段时间,一来是因为那两个救命符也在东京玩了好几天,二来怀望身体不适,为了让这个这段时间到处奔波的男人能有多一点时间休息,他们也在东京停留了几天。
沈怀望的身体状况一好转,他们立刻搭机从东京起飞,回到了台湾这个熟悉的家,甚至光回到台湾还不够,他们还连夜搭车,从北部的机场驱车回到南部屏东。
一切就在一天内发生,早上才刚到机场,晚上就已回到了幼时成长的地方,虽然他们已不太认得路,但搭配着记忆里已然模糊的画面,他们知道眼前这熟悉的巷道就是他们长大的地方,却也是年少时期最想逃离的地方。
好像从眼前这个路口一转角就可以到当年王阿姨住的地方,在下一个路口转弯就可以回到孤儿院……这些熟悉的地方曾是记忆里最遥远的地方,现在只要转弯就可以走到。
沈怀望与陆致芳情绪都很复杂,他们很开心可以回来,但开心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心情,喜悦的情绪中似乎还夹杂着哀伤的氛围。
当年他们都想逃离这里,最后却最渴望回到这里;人生的际遇难以形容,只能庆幸自己还牵着彼此的手。
他们暂时找了间旅馆住下,沈怀望答应她会给她和孩子一个安稳的家,这个家除了包括有形的房子,也包括无形的情感联系,也就是彼此永远不离弃的陪伴。
陆致芳不在意前者,只在乎后者,有他和孩子的陪伴,住哪里都好。
她这才了解,原来她没自己想得那么洒脱,原来她也渴望情感与爱。说不相信爱的人,却最快沉沦在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可能早在她亲口答应随他离开的那一刻起,她就将自己的心与情感都交给他了。
当时或许因为姊姊即将嫁人,她对于孤独特别敏感,再加上眼前的他的陪伴太温暖、太诱人,她决定不管跳进的是火堆,还是幸福,都要往前走。
幸好,现在看来,是幸福。
但是她还有一个遗憾,那就是与她生命柏系的另一半,也就是她的姊姊陆致芳。
尽管她曾在心里抱怨过这个将她一个人丢下的姊姊,却无法割舍亲情之间的联系。她关心姊姊,由衷希望她能幸福,尤其在自己已得到幸福之后。
回到家乡,陆致芳看来若有所思;沈怀望都发现了,安置好一家人后,他对她说。
“明天我们回去看看吧!”
“回去哪里?”
“孤儿院……你不是一直在想吗?”
陆致芳怨言,眼神却泄漏了情绪,想回孤儿院却不一定能碰到姊姊,就算要主动去找,也不知能去哪里找。
隔天他们一起出发去狐儿院,陆致芳碰到了还在院内服务的温修女,两人拥抱,场面温馨。
温修女看着她,又看着她身边的沈怀望。“是当年那个男生吗?”
“当然。”脸上带着笑容。
“你看起来很幸福,这样就好。”
陆致芳回以感谢的拥抱,对于还有一个人在意她的幸福,并时时为此祈祷,她只能感谢,并更努力让自己幸福,以此作为回报。
走出办公室,沈怀望抱着杰森走在后头,陆致芳走在前头,她看着四周,似乎因此回想起过去的一切,沉浸在记忆里的她,让沈怀望不敢打扰。
就在此时,前方走来一群人,彼此有说有笑,其中有个女人说话声音中气十足,语气里净是开心。“你们父子三个每次都不听我说话,好啦!我知道我笨啦……没关系,我以后跟我肚子里的女儿说话就好……”
“咦!妈妈,那里有一个人长得跟你好像……”
“对啊!”
陆致芳看着眼前那群人.当然也看到那个有孕在身的女人,她身体微微发颤,眼眶蓄积着泪水。
那个女人也注意到她了,也是同样的反应,她们向彼此走去,暂时抛下自己的丈夫、孩子,只想确认眼前那个人是不是多年来魂牵梦萦的那个人?
“致芳,是你吗?”
“姊……是我……”